以艾火之力 ，打通經絡

仁心仁术

撰文| 劉慧莉 攝影| 許安

徐正鴻正在施灸的是命門穴，中醫認為命門是通往十二經絡的一扇總門，而艾火，是打開這扇門的鑰匙。

一陣灼草的氣息直透肺腑，芳烈的香味，正是艾煙，中國人從遠古開始，就已熟悉艾煙的味道了。
艾煙裊裊。徐正鴻手持一壯艾條，燃頭對在客人的兩腎中間、背脊之上，高約一寸，懸而不移。升騰的艾煙，白且不濁，繚繞間，只覺神清氣爽，眉目舒展。
這是在灸命門穴，一套全身灸療的第一道穴。中醫說，命門，是通往十二經絡的一扇總門，所有到艾草堂做全身灸療的客人，都從這里開始。
從字源上可見，灸，即是久火。以艾火灸命門，即用點燃的艾，在命門處，長時間地煙熏火烤。古人經驗，艾火，是打開這扇門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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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于山陽，采以端午，雖是野草，艾，自古“治病灸疾，功非小補。”《本草經疏》記，艾葉稟天地之陽氣以生，故味苦微溫，熟則大熱，“純陽之草也。”李時珍也說：“可以取太陽真火，可以回垂絕元陽……灸之則透諸經，治百種病邪，起沉苛之人為康泰，其功亦大矣。”
七年以前，徐正鴻與愛人曾萍一起，將艾草堂開在居民樓的一層，每日午時起，艾草堂的門窗就會飄出艾煙味。曾萍說，艾煙味無毒，可以殺菌，在春夏之交天氣變熱的時候，最適合熏艾滅菌，“這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

在中極穴上隔姜灸，可暖宮，治療痛經。

《莊子》中就有“越人熏之以艾”。每至端午節之際，古人常在門前掛艾草，艾草特殊的香味，一來用于避邪，二來用于趕走蚊蟲，至今在我國的華中地區還有這一習俗。稈枯后的株體泡水熏蒸，可以消毒止癢，產婦還可用艾水洗澡或熏蒸，“艾葉茶”、“艾葉湯”、“艾葉粥”等食譜，可以補陽，增強人體的免疫力。

在大椎穴打圈懸灸，可以減緩頸椎不適，亦可補陽，功能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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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萍也是艾草堂的灸療師，她說老祖宗的經驗智慧里，但凡遇疾，總是一灸、二針、三才藥，“是藥三分毒，而針就像兵器，久刺必然會傷氣，入肌膚，也會有病毒傳染的風險。只有艾灸，借用艾火熱量，就像是給經絡做深度的推拿，只要灸道正確，無論時長時短，百利而無一害。”
古時候，針、灸，是分開的兩種療治方法，與砭、藥一起，并稱中醫四術。據說，遠古的婦人燒柴做飯時，某一部位的病痛受到火的烘烤而感到舒適，此后人們主動用火燒灼治療更多的病痛。大約如同神農嘗百草，古人尋找合適的灸療火源時，還得出了八般木火，“切宜避之”，《宋本備急灸法》中就記載：“松木火難差增病，柏木火傷神多汗，竹木火傷筋目暗，榆木火傷骨失志，桑木火傷肉肉枯，棗木火內傷吐血，枳實火大傷氣脈，橘木火傷榮衛經絡。”
古人的艾灸之道，既可補虛，又可瀉實；既可溫寒，又可散熱；既可助陽，又可養陰。在《靈樞? 背腧》中就有艾灸補瀉操作方法的論述：“以火補者，毋吹其火，須自滅也；以火瀉者，疾吹其火，傳其艾，須其火滅也。”
唯有艾火，“無毒而主灸百病。”《黃帝內經?靈樞》中有“其治以針艾”之說，即將“艾”作為“灸”的代名詞。配合中醫的經絡腧穴，純陽之草的艾灸，可“扶陽固本，溫通經絡、溫行氣血、溫散寒熱之邪”，其神奇之處，正如自詡“扁鵲再生”的宋代著名醫學家竇材在其《扁鵲心書》所言：“人于無病時常灸關元、氣海、命門、中脘、三里，雖不得長生，亦可延百年壽。”

對于嚴重的類風濕病人，徐正鴻給每一個關節持久施灸，可以排毒消炎，緩解各個關節的經久變形。

曾萍說：“艾火，是穿透力最強的火源。”初試者往往驚奇，僅僅灼熱穴位，卻能感覺熱在體內行走，這便是艾火的循經走穴。灸完了命門，徐正鴻先后取左右兩側腎腧穴，“先左后右”，客人感覺被灸一處的腰眼上，熱量自腎臟從側彎走，“像是有一個溫厚的手掌包攏了腎臟，源源輸以的熱量直達腹前。”徐正鴻說：“腎氣足，熱量的傳遞就敏感，遲鈍或堵塞，則是腎虧，平時累了會腰酸，腰眼冰涼。”外加現代人夏天愛用冷氣、吃冷飲，寒濕逼入臟腑，積久成疾。所謂“百病從寒氣。”艾灸，是最佳的溫療法，溫通經絡，強腎、養心、固陽。古人說，陽固乃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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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艾灸，不僅僅是溫補而已。徐正鴻說，艾灸的最高境界，是通經絡，即是以艾火之力，打通十二經絡、奇經八脈。一旦經絡條達，通則不痛——通，則病邪不侵，百病不生。

無怪乎中國人自古就有“家有三年艾，醫生不用來”的說法，孔子也說過“無病自灸”。曾萍自己就是受益人。

年輕時，曾萍因為宮外孕元氣大傷，再次懷孕生子后又調養不足，一直有嚴重的腎虛，不到不惑之年，就衍生出骨質疏松、心力衰竭，和重度盆腔炎。在之后的幾年里，是徐正鴻在家，僅僅用艾灸，灸好了她的病。徐正鴻的祖父，解放前是上海一位有名的郎中，一輩子行醫救人，精通中醫四術，身后留下了不少家傳的經驗療方。只可惜子不類父，徐正鴻的父親雖自小熏染醫道，卻生性好動，不愿繼承。即便如此，他學的一套艾灸療法經常在自己身上施用，徐正鴻也因此有機會，感受祖父遺留下的醫術。自7 歲起，徐正鴻就在父親的指導下，替父親的糖尿病等病施灸，一直灸到16 歲下鄉，人體的經絡腧穴，無不如數家珍。

下鄉后的數年中，因為忙于工作，灸療的實踐逐漸荒廢，直到曾萍病重，幾度住院。徐正鴻沒想到，少時積累的施灸經驗，與祖父留下的經驗療方，救了自己愛人。“那時候，醫生說她盆腔和大腸嚴重粘連，我就每天用艾條，灸通大腸經，一直灸到痊愈再也不痛。后來又發現她的乳房有嚴重的小葉增生，硬塊很大，就再對小葉和乳根穴等穴位持續灸，艾火10 毫米的穿透力，把增生也灸透消失。最后是心臟，我們用了連續四年，在心包經上施灸，到現在，她的心臟再也沒有問題。”

痊愈后，曾萍脫胎換骨，上門求灸親朋好友人也越來越多。夫婦二人對這門神奇療法有了切身體會，雙雙放棄了原來的工作，發心研習，從祖父的經驗療方，到《易經》、《黃帝內經》等諸多古人灸方的名篇著作，學習經絡、臟腑間的相生相克、表里相應，在七年前，很多人對艾灸還聞所未聞的時候，開了這家艾草堂懸灸養生館。

懸灸，即離開皮膚一段距離，對穴位煙熏火烤。傳統的艾灸方式，用艾葉為材料，制成松軟如棉的艾絨，再加工成艾炷和或艾條，或直接觸膚灸療，或間隔了姜、附子等做間隔灸，再或者，就是溫和灸等不接觸皮膚的灸法。

“艾灸在現代之所以沒落，很大的原因是人們對直接灸心有懼怕。以至于現代人說針灸完全等同于針療。所以在大多數的客人身上，我們只采用懸灸，除非寒氣濕邪極其嚴重，才會灸花，也就是直接用艾條或艾炷接觸皮膚，灸出無菌的膿水來放毒。”

在艾草堂，夫婦二人的施灸沒有額外的道具，現代的艾灸器械中，諸如無煙艾條和機械艾條，從來不在艾草堂的選用之列，“機械艾條做工粗糙，無煙艾條已經沒有了艾的有效成分，完全碳化，用了還有害肌體。”

古人的經驗至今仍有借鑒意義。宋代蘇頌《本草圖經》說：“三月三日，五月五日，采葉暴干，經陳久者方可用”。唐孫思邈《千金翼方? 卷十七》則認為：“凡用艾葉，須用陳久者，治令細軟，謂之熟艾。若生艾，灸火則易傷人肌膚”。艾草堂的艾條，是定制的傳統手工陳艾，加以十幾種天然草本的秘方，比起普通艾條，“尋經走穴時，效力立刻就能顯現出來。”

先左后右，先背后腹，先頭后腳，夫婦倆的施灸順序，嚴格按照古法，“先督脈，后任脈，熱量在俯臥時向下走，仰臥時向上，這是人體內氣血運化的圓運動，如同宇宙大氣之間的圓運動，只有順從，才能疏通經絡、通暢氣血。”

徐正鴻說，現在人們說艾灸比以前多，但大多以艾灸的溫補為主，以為艾灸只適合溫補寒癥，不利于熱癥。其實，這是沒有掌握艾灸的補和瀉。

古人的艾灸之道，既可補虛，又可瀉實；既可溫寒，又可散熱；既可助陽，又可養陰。在《靈樞? 背腧》中就有艾灸補瀉操作方法的論述：“以火補者，毋吹其火，須自滅也；以火瀉者，疾吹其火，傳其艾，須其火滅也。”顯然，《靈樞》是以艾火燃燒速度徐疾和火力緩急來區分補瀉。

微妙全在懸灸的距離。“近而燙，為瀉，遠而溫，為補。根據個人體質不同，有人先補后瀉，有人先瀉后補，還有人平補平瀉。”一套灸療的最后，都要在灸手腳的穴位，比如三陰交穴，把毒素帶出來。“如果不能掌握補瀉平衡，就如同不能協助被灸的這個人，來完成一套平衡的新陳代謝一樣，前功盡棄，甚至適得其反。”

黃新是一個跨國公司的老總，常常在飛回上海的當天就來艾草堂，用灸療來倒時差。因為平時依照黃帝內經的養生法則，修習靜坐，“和宇宙交換能量，”他是所有客人中，經絡最為通達之人，灸腰上的穴位，可直通頭頂的百會穴，下到腳趾。他說：“當你人體的陰陽平衡時，你就可以靜下來。但人體不是永遠靜止的，一旦達到平衡，就會同時失去平衡，打坐或氣功，都是在調整。而打坐不能完成的通達，艾灸可以幫你完成，而且更輕松，灸療完以后，再去打坐，你會覺得身心完滿。”

因為想把艾灸的傳統療法傳下去，夫婦二人收養了一名干女兒小琳子，年紀雖小，頗有悟性，深得二人的傳授，除了日臻完善的懸灸技藝，她還在瑞金醫院學習石氏、魏氏的傷骨推拿，以期結合艾灸，豐富艾草堂的灸療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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