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龙泉日记：出家了，谁来安顿我们的父母？

不二

●1月28日龙泉日记“旧话新提”系列之四十六：

出家了，谁来安顿我们的父母？

　　一间古朴典雅却又不乏现代气息浓厚的大教室里，灯光灿烂，彩旗翩然，轻松的背景音乐低回悦耳，沿着房间中线一字排开的六张大餐桌上，桌布雅洁、餐具美白如玉，已然摆放整齐的素斋散发着特别的香味儿，少了世间大餐的喧嚣嘈杂浓郁和厚重，却多了一份佛门的淡适和清新。

　　随着一干僧俗男女老少依次鱼贯而入，依次分桌而坐，顿时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主人座上的值事比丘热情地招呼着，陪坐的比丘、沙弥或净人时时起身，殷勤地为身边的老人和孩子夹菜，而接受服务的老人和孩子则开心地吃着、说着或倾听着，如果不是那一身僧衣，这样温馨的场景像极了中国人常见的节日家庭聚会。
　　时间此时为龙年初二的晚上六点一刻，地点为此地为北京海淀凤凰岭下千年古刹龙泉寺。

　　一向被人们认为远离尘嚣、清静无为的出家人为何把承欢膝下乐享天伦的世间生活搬进了道场？
　　活动的组织者介绍说，这是方丈学诚大和尚特地为长期在寺庙护持的僧众以及或他们远道而来与出家的亲人团聚的父母和家属们准备的春节晚宴。禅兴法师代表师父也以自己最诚挚的心情向亲人们致以节日的问候，并表示常住为在由于节日期间因各方面条件和资源所限，而未能更好地接待和照顾各位僧众家亲眷属心怀诚恐，希望各位父母能够像以在自己回到家里一样的感觉来跟出家的孩子们一道过一个吉祥圆满之年。

　　眼到看着寺里一年好上一年的生活与学修环境，看到孩子身上的面貌与气质一年一个巨大的变化的面貌和气质，大部分的父母心里乐开了花，他们由衷地感恩师长三宝的摄受和提携。即便是那些至今对孩子的出家还耿耿于怀的家长们，在亲眼目睹的事实面前以及当下热烈而庄重的氛围里，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纠结与烦怨，尝试着通过与身边法师和邻座的交流，寻求自我解决困惑的思路。
　　现场特地为家长们准备了一段视频，几位比丘、沙弥和净人分别对来到身边的亲人乃至远在家乡的父母送上热情洋溢的祝福。当然，作为出家人，祝福的话语里自然会有不同于世间人的期望和祝愿。除了身心的康乐外，更多的还是祈愿三宝可以加持亲人，让他们能够早日蒙受佛法的利益。

　　对于没有通过视频送上祝福的僧团成员，主持人则请他们当面对坐在身边的父母表白。爽直的贤栋师此刻表现得一往情深，他没有看向身边的妈妈，而是看向了在座的所有人，他说，“其实在无限生命里，你们每个人都可能都做过我的父母，我们也彼此互相做过对方彼此的父母；因此，我的祝福不仅送给现在坐做在我身边的妈妈，也送给在座的诸位，希望通过我修行的努力，佛法的力量可以注入你们的心田，佛法的光辉可以照耀你们的心灵，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充满欢喜，因为我明白，只有这样才能报答父母无始以来生生世世的养育之恩。”素日猛悍又温柔的净人吕力此刻的祝福干脆变成了自己与母亲间会心的最后通牒：“——如果您还想继续见到我，那就请您听我的，而不再听爸爸的，然后我们一起努力，让爸爸来听我们的！”为了鼓励妈妈，他甚至透露了一个刚刚了解的秘密。原来以为妈妈已经学佛多年，可刚才妈妈却表示，自己学佛才几个月，开始于追踪儿子来到龙泉寺。当儿子追问明明以前在学佛，为什么不承认，妈妈也爽快地坦白，以前全都是盲修瞎练，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佛法。

　　从释迦牟尼佛时代，辞亲割爱就是每一个发心出家的修行人要过的一关。过去，出家的概念在一般人的心里是高尚的，很多父母会主动送孩子出家。即便父母不同意，也可以通过不辞而别远匿山林来实现，而这样做，几乎百分之百地成功，因为交通阻隔和信息闭塞会让这样的别离成为终生的天各一方，音信杳渺。而现代社会则大不相同了，一方面社会上对出家的认知有相当大的误解，世俗社会几乎不能接纳亲人出家的事实，一旦这样的事情出现，多半会想方设法把孩子给抓回来；同时交通快捷便利，资讯发达，信息触角仿佛网罗天地，但凡人迹所至，都是透明的所在，哪里还有可靠的藏匿之处。不仅如此，现在中国已进入老龄社会，每一个年轻人离俗出家对其家庭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出家了，谁来安顿那些即将或正在老去的亲人？很多地区的社会保障体系目前尚无法给予公众心理上的安全保障，这个问题很容易成为一个社会热点。每一次与亲人的冲撞，不仅深深地伤害到父母，对这些道心初萌的行者也积累成内心深处的难言之痛。处理不好的话，让社会对佛教的成见更为偏激，导致佛教的社会性异化和边缘化，最终为佛教的生存和发展带来致命的危害；从个人的角度，则会成为稳固道心的障缘，乃至因此而放弃出家修行的初心，最终失去究竟解脱的机会。

　　出家人，以荷担如来家业为天职，而所谓荷担如来家业，则是自发地将一切众生的现前与究竟苦乐担负起来。所以，出家人会在每天数数自勉：“众生无边誓愿度，佛道无上誓愿成。”出家人，把一切有情视同父母抑或独一爱子，发愿要“乃至有虚空，以及众生住，愿吾住世间，去除众生苦。”所以，无论从应对社会关注的角度，还是从次第实现自我生命宗旨的角度，尤其是在当今时代，解决自己出家与亲人在家的矛盾已经比过去要变得更为紧迫和急切。合理地安顿因自己出家而失去依靠的父母或子女，不再是要不要面对的问题，而是必须直下面对且通过佛法的方式妥善解决的问题。只有佛法，才能提供给亲友们最为究竟的安顿，现实的缘起则要求我们要用佛法的慈悲与智慧以种种方便带给亲友们所期待的幸福，不管是未来的，还是现在的。

　　其实师父早就看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有着深广的观察，并且随顺因缘，逐步引导僧团在缘起成熟时开展前期的探索试验。早在数年前，龙泉寺刚成为对外开放的宗教活动场所不久，师父就把出家法师的父母们从全国各地请来，进行交流和对话。两二年前，专门从事老年人关怀的团队也在仁爱基金会成立了专门从事老年人关怀的团队。从老年生活引导、身心健康与疾病护理、学佛念佛、临终关怀到专业而复杂的、老年公寓项目等一系列专业而复杂的老年关怀事业都在渐次发展中。去年底，龙泉寺僧众亲友团悄然成立并在当年12月下旬举办了第一亲友沙龙活动，尝试用父母们容易进入角色的方式开展多方位的对话和互动，并以持续性的主动关怀以及创造多种机会推动父母和家人参与体验和感受宗教生活的活动机制，促进父母间形成自发的自治性互助；在处理子女出家的问题上，先走出来的，拉拔和带动尚在困惑顿中的家长。今年春节，亲友会的沙龙活动一下子扩大了许多，初一当天，数十位僧团亲友就被请来济济一堂，玩起轻松快乐的游戏，听法师们唱歌，一起在大慈大悲观世音面前供养清静光明之灯，祈愿佛法的智慧可以利济天下所有的父母亲人。

　　以事业感化和凝聚人，并以事业的广大推展来安顿人的身心，这是师父过去所呈现的弘化思路。这一思路，无疑也适用于出家人的父母和其他亲人身上。
　　如果说，每一个被师父摄受的弟子都在师父的心心念念中，那么，每一个弟子的父母和家人也必然在师父的心心念念中。如果我们已经从龙泉寺五年多来的建设和发展中看到了师父要建立的汉传佛教修学体系的雏形，而对师父建立起无比的信心，那么我们也有理由对父母们和其他的家人说，在师父的心里，有着弟子、弟子的家人乃至所有如母有情的安顿之处。如同法华经的穷子喻所告诉我们的，只要我们信得过师长三宝，我们所担心的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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