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稀有。” “世尊,我现在听闻这样的经典,生起信心,理解其义受持此经不算难得稀有,最极稀有难得的是在末法五百年时,有人听到这部经并且生起信解、受持,此人才是非常稀有难得。” 世尊在世时佛法非常兴盛,而且是果法时期,修行人得果现象较多,闻法即证果者比比皆是。须菩提是释迦牟尼佛众多弟子中了悟空性正见的大弟子,无论从根机、时代哪方面观察,他能听闻空性法门并不算真正难得、稀有。另一方面,依嘎玛拉希拉的观点,声闻仅证悟部分空性,因此须菩提当时听闻这部经后所证悟的空性境界并未究竟,他对空性法的这种相遇并不感到很稀有。未来的菩萨们依此经完全证悟空性,确确实实令人感到难得稀有。禅宗大德经常把证悟分成解悟和证悟两方面,解悟是理解方面的开悟,证悟是真正现见诸法实相,解悟常出现,而证悟则很困难。声闻只是在理解方面有一些证相,而未证悟一切法的本来空性;而将来的大菩萨依般若法,得已完全证悟空性。小乘罗汉证悟的空性范围很渺小,菩萨所证悟的范围广大无垠,《大般涅槃经》云:“须陀洹、斯陀含人,断少分烦恼,佛性如乳;阿那含人,佛性如酪;阿罗汉人,犹如生酥;从辟支佛至十住菩萨,犹如熟酥;如来佛性,犹如醍醐。” 佛在世时佛法昌盛,佛涅槃后五百年佛法也较为兴盛,过此五百年以后,即成了末法,五百年实际不仅仅只表示五百年,还可以包括许多个五百年。对于佛法兴盛和隐灭有不同的说法,有些经典说佛法有隐没和兴盛的时候,有些经典说真正的佛法并无有隐没、毁灭的时候。当代高僧广钦上人说:“佛法未衰微,人心确在衰危。”《时轮金刚》中说:所谓的佛法隐没,只不过是在一个地方显示灭尽,而真正度化众生的佛法并不灭尽,就如同太阳日夜旋转,光照一方时,其它的地方就会变成黑暗。佛法也是如此,在一个地方兴盛后,因缘成熟又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在究竟了义的实相中佛陀永远不会有灭度,佛法也永远无灭尽之时,显宗中的一些了义经典如《不可思议经》中云:“佛陀无灭度,佛法恒住世。”《涅槃经》中也有如是宣说。末法五百年,如今许多道场里依然保持闻思实修弘扬正法,说明所说末法五百年,只不过是在某些对境前显示佛法的兴盛和衰败。 久尼夏智引用龙猛菩萨的教证云:“知此诸法空性已,一切业果依缘起,稀有又此极稀有,稀奇又此极稀奇”佛在世时听闻般若空性深义并非稀有,佛入涅槃后,末法时代五浊(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兴盛之时,有人依此经深解般若义理真正证悟了空性,这种人才真正稀有。由于智慧见识的差异,世间人认为获得名声财富或地位非常稀有,有智者对此则不以为然。同样,修密法者,六月成就也是希有难得的,如法王如意宝在《胜利道歌》中云:“甚深光明大圆满,仅闻词句断有根,六月修要得解脱,唯此铭刻于心中。”在末法时期如理如法行持的人越来越少,有人以上师三宝的加持,领受甘露法味,获得了金刚般若波罗蜜多智慧,此为第一稀有。口头上夸夸其谈咬文嚼字无任何实义,使法入于心并获得真实的证相确实是难得、稀有的功德。 “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为什么呢?此人已无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的相状执著。” 三界众生始终解不开烦恼的原因就是有我相,如果通过闻思修行获得证悟,远离四相则能摆脱轮回的极大痛苦。有的人听到般若法后当下断除我执,有的人虽未当下断除,但能通过数数闻思般若空性,逐渐减弱乃至断尽我执。因此,般若空性法的功德不可思议。 四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解释:对我的执著为我相;对其它人的执著为人相;除了人相以外,整个三千大千世界有多少众生,类似的观念是对众生的执著,称为众生相;每个人对自己的寿命都很关心,这种对寿命的执著称为寿者相。若彻悟空性法,则四相皆无。憨山大师紧扣经文解释曰“苟有能信者,则为第一稀有之人也,何以故?以此人能离四相故,然四相本是如如,了此即见法身矣。”为什么这种人如此稀有呢?因为这种人已离开了四相,如理如实了知如来的本相,即本来的法身。 不过,仅口头上说不执著破不了实执,喊破喉咙也枉然,如果对空性以胜义理进一步深刻认识运用,自然会断尽一切实执,证得解脱自在的这种境界。 “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 “为什么呢?因为诸法实相中我相不存在,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也不存在。” 前文所述“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稀有”,因其已无有四相的执著作为立宗。此处“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作为立宗推理的因,成立离四相诸法本性无相的中观正见。《中观四百论》云:“以一法空性,即一切空性。”从一法的空性,可以现见一切法的空性,可知无所谓我相,由无我相推知所谓的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也不存在,四相全都是世俗中的名言假立,离一切戏论的胜义实相即是佛的智慧密义所在。六祖云:“无此四相,是名实相,即是佛心。”六祖作为大成就者其所言与一般人有所不同,其口诀言辞虽短却有不共的加持和教益。 “为什么呢?远离一切有无戏论之相,就是真正的佛陀。” 虽然佛在迷乱众生前显现有色有相,但这色相,实际并非究竟的如来本性。只有离一切声音、色法等相,乃至远离一切边戏,才是真正的实相,真正的佛陀。世亲论师说:“如来离诸相,我等学如是。” 汉地禅宗有这样的一则公案:一个寺院里有个小和尚尿急,他跑到大殿对着佛像小便。老和尚见了呵斥他:“世界这么大,为什么不恭敬,朝着佛像小便?”小和尚回答说:“整个三千大千世界处处都有佛,东南西北上下等十方都有佛,而且‘一尘中有尘数刹,一一刹有难思佛,’师父,您说我该向哪里尿呢?”藏地也有一则类似的公案:根登曲培大师在拉萨时,一次有几个黄教格西来与他辩论,他便拿烟袋锅敲金佛像,黄教格西一见之下非常生气地说:“你已犯了菩萨戒,对佛陀不恭敬,不配做内道的弟子,连皈依戒都已失掉了。”根登曲培大师说:“一切诸法无相,佛无有任何执著。”双方以此为始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激烈辩论,最终大师以无比的智慧,渊博的学识挫败了黄教格西。格西们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说:“我们学了二十年经文、辩论,但今天与那个宁玛老人没有辩赢,甚至现在不得不承认在佛像上敲烟袋锅有功德。”这些公案都说明无相是真正的佛陀,是真正的相。 认为如来有相是凡夫的戏论执著,如《中论》云:“如来过戏论,而人生戏论。戏论破慧眼,是皆不见佛。”佛经中记载,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后返回人间,众弟子都争先恐后地去迎接。莲花色比丘尼欲抢先见佛陀,故以神变幻变为转轮王排在队首;而须菩提忆起佛的教言——“见法性即为见佛”,于是他以智慧深入法性,并未起身。当莲花色比丘尼于队首见到佛陀时,佛说:“须菩提已先你而见我。”现在也有人这样认为,上师善知识的色身、声音是真正的佛,但这是一种颠倒的认识,以般若正理观之显然不应理。离一切戏论才是法性实相,真正的上师是自心,见到心的本性即见上师,即为见佛。 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稀有。” 须菩提讲完自己的所证后,世尊予以印可:“是这样,是这样!末法五百年或现在以后,如果有人听到此般若空性法门,并且此人对人无我之法不惊、对法无我之法不怖、对一切人法之空性不畏,当知这样的人非常稀有。” 根据嘎玛拉希拉的观点,应从闻思修而分别解说,“不惊”是指听闻空性法后思维其义不生惊怪,“不怖”指修持,“不畏”指精通后,完全乐意接受。具足此三种功德之人,已于无量佛前积累资粮,善缘善根成熟之故,今生有这样的殊胜因缘,并且于般若空性不生畏惧。此处怖畏并非如害怕魔鬼般的恐惧心理,而是指认为空性法不应理、不可能,无法接受诸法的本来空性。笔者出访泰国在一次演讲前,有位法师提醒暂时不应涉及中观空性方面的法,否则听众会有不同的看法。因此我在演讲时特别小心谨慎,一提到空性马上转移。确实一些小乘根机的人对空性法门存有执著,历史上曾有两位行持十二头陀行的印度小乘比丘来到阿底峡尊者面前求法。尊者先为其宣说小乘人无我法,二人喜不自禁,尊者又进一步讲大乘法无我时,二人惊恐万分地说:太可怕了,请尊者切莫如此宣讲。当二人听到尊者诵读《心经》之时,忍无可忍便以双手遮耳而逃,由此可见法器清净非常重要。《四百论》中亦云:“愚闻空法名,皆生大怖畏,岂见大力者,怯弱不生畏。”确实慧浅识薄的愚劣之人,听闻空性法的名字都会生起大怖畏,可见甚深空性法义难以为人接受,若听闻后不生恐怖的确极为稀有难得。特别是当今末法浊世,邪魔外道的各种邪说、邪法充斥世间,凡夫人的空性慧微弱,对空性不易理解。即使闻思空性法理的经论后稍稍有些感受,若疏于熏习,则几天几月后又被强大的凡俗分别念遮障,逐渐消于法界。般若空性如此难得,所以有缘者应经常训练修习,增上自己的空性习气,通过这样的方式,依不可思议法性力必定能够入于如来大智海中。 “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 “为什么呢?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般若波罗蜜),实即并非实有的第一波罗蜜,只是名言假立的第一波罗蜜。” 佛接着说十波罗蜜最殊胜的就是般若波罗蜜,即智慧波罗蜜。她不是一般世俗法,就究竟实相而言,般若以言语思维无法表示,离一切戏论,但在世俗名言中可以承认是第一波罗蜜。此处词句上义净、玄奘两位三藏的译本与藏文本相同。玄奘大师译为“如来所说最胜波罗蜜多,无量诸佛世尊所共宣说,故名最胜波罗蜜多。”般若空性法门非常殊胜,是所有诸佛的最究竟密意。其余布施、持戒、安忍、精进、禅定五度,是佛为生起智慧而说的方便法,如《智慧品》中云:“此等一切支,佛为智慧说。”智慧度的地位至关重要,它是证悟一切万法实相的究竟法要,《般若八千颂》中云:“须菩提,所有江河,入于恒河大江,彼等随同恒河而入大海,须菩提,如是五波罗蜜多,若以智慧波罗蜜多摄持,则至一切智智位也。”五度如盲,般若如眼,若无智慧明灯引路摄持,其它五度仅以自力不能达至佛果之境。《入中论》亦云:“如有目者能引导,无量盲人到止境,如是智慧能摄取,无眼功德趣圣果。” 佛经与论典不同,论主要集中次第分析、解释佛经的深义,如《入中论》分品针对第一地菩萨的境界、第二地菩萨的境界,一直到第十地菩萨的境界,进行辨析;经则是对佛与弟子日常生活语录的如实记载。本经并未按次第讲六度,而是应机施教。 “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 “须菩提,所谓的忍辱波罗蜜,如来说并非实有的忍辱波罗蜜,只是名言假立的忍辱波罗蜜。” 世尊因地修道过程中确实修过忍辱波罗蜜,这是就世俗而言。以胜义谛智慧观察时,所谓菩萨所修的忍辱波罗蜜多非忍辱波罗蜜多。无能辱者、安忍对境怨敌、及安忍本身,此是以三轮体空而行安忍,而于实相中又无安忍波罗蜜。 翻开记载释迦牟尼佛本生的内典《白莲华传》,世尊从久远劫修过的安忍波罗蜜历历在目,这些苦行观待凡夫众生的显现称之为忍辱度。但在佛陀《十地经》、《般若经》为主的众多大乘了义经典中却明示:所谓波罗蜜多即非波罗蜜多。《十地经》云:“若彼三轮无所得,并毫无执著,以无漏的智慧摄持忍辱度回向之善根,即是出世间无漏的波罗蜜多。”大乘三地菩萨增盛忍辱波罗蜜时,其相如《入中论》所述:“设有非处起嗔恚,将此身肉并骨节,分分割截经久时,于彼割者忍更增。”名言中菩萨对无缘无故伤害修安忍,既使将身肉一块一块的剖割也不报之以嗔;胜义中了知诸法本体空性,对这样的法性不生畏惧即是无生法忍,也是最殊胜的忍辱波罗蜜。《般若一万八千颂》中云:“若对有为法产生执著,相似法忍尚不可得,真实法忍更不可得。” 欲效大菩萨修菩萨行,必须通达三轮体空的本义,遇到违缘现前才不会生起强烈的嗔恨心。世间常常有些修行人,自认为修行境界很高,已经证悟法性,纵情安逸不取舍因果,对任何法都不执著,但每当遇到违缘时,往往这种人的嗔心更激烈。藏地有一种全身红色的虫子,牧民小孩子故意触恼它,将它放在太阳下滚来滚去,它很生气,一会儿就气得爆炸了。凡夫的脾气亦如这种虫子一样,稍一惹就会爆炸。因此修行者欲通达证悟般若空性,应努力学修不可思议安忍波罗蜜多。 “何以故?须菩提!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为什么呢?须菩提!比如我从前被歌利王割截身体修忍辱度时,已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佛陀在因地作持戒仙人之时,有一国君名歌利王(梵语歌利乃暴恶之义)。他的行为非常凶暴恶劣,臣民们很害怕他,唯恐避之不及。一次国王带王妃宫女等眷属一起去森林中打猎,国王累了,就在森林中休息。王妃们一边游山玩水,一边采集花果,当她们走到寂静的山林深处,看见持戒仙人在坐禅时,对他生起很大信心,并向他求法。仙人觉得她们很可怜,为断除王妃的贪欲,便向她们宣说佛法。国王醒后见王妃不在左右,就四下寻找,当他听到男子的声音,循声找到了仙人与王妃,心中生起强烈的嗔恨心,责问仙人:“你为什么和我的王妃在一起?”仙人说:“我的心很清净,无有任何染污。”国王又问:“你没有染污心,是不是得了阿罗汉果?”仙人说:“没有。”国王又问:“你是否得阿那含果?”如此一一问四果后,仙人说:这些果位我都没有得到。王说:“你既未得圣果,为什么不会对我的王妃生贪心呢?你肯定会对她们有贪欲心。”当时国王问仙人:“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持戒。”“你怎么能持清净戒,未登地你不可能持清净戒。”仙人说:“我持的是安忍波罗蜜多清净的戒律。”国王依旧不信:“让我片片割截你的身体,看你还能不能安忍!”国王不分青红皂白将持戒仙人的身肉一块一块割下,仙人依般若波罗蜜多,离一切相安住法界本性,未生丝毫恨意与后悔心。每割一刀,国王就问能不能安忍,是否后悔,仙人都回答能忍。国王残害仙人时,四大天王不满国王的暴行而降下沙雨,使国王极度恐惧而向仙人道歉、忏悔。仙人浑身鲜血淋漓、遍体鳞伤,国王非常懊悔,却无能为力。仙人说:如果我行安忍无有嗔恨后悔,愿我的身体立刻恢复。以谛实语的加持,仙人的身体立刻恢复如初。当时仙人对国王的暴行不但不嗔恨,反而对他生起大悲心,并发愿:“愿我将来成佛时先来度化你。”释迦牟尼佛成道后,果然先度化了往昔的歌利王,即最初度化的五比丘之一阿若憍陈如尊者。
以自身为喻,佛陀从修行的角度宣讲了菩萨因地修安忍度时已无五蕴的执著,远离了四相。凡夫众生执著假合的五蕴为“我”,当“我”受到威胁伤害时,自然而然会生起嗔恨。菩萨已经离一切相状执著,住于真实法性修忍辱时,无受辱者、施辱者、忍辱方式的相执,故无有嗔恨。如《宝鬘论》中云“乃至有蕴执,尔时有我执,有我执造业,从业复受生。”只有反之,才可成就安忍解脱。
“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
“为什么呢?我在过去被片片割截身体时,如果当时有四相实执,必定会对歌利王生起愤怒的猛火。”
如果有我执,就会有执著自己和他人的心,进一步会起贪己和嗔他之心,从而产生种种烦恼及恶业,乃至一切过患。《释量论》中云:“若有我执他,因执自他故,生起贪嗔心,从而生诸过。”而断我执者,则远离了一切轮回过患,离一切相状执著,从而断除了生起贪心和嗔心的因缘,既不会对歌利王的王妃生起贪心,也不会由于歌利王用宝剑割截身体而生丝毫嗔心。如果相续中已生起般若波罗蜜多智慧,则不会再有贪嗔等烦恼。凡夫人炽燃的贪嗔猛火,只有用空性甘露雨才能彻底消除,因此有缘者应专意致力于闻思修空性法门。
下面以佛因地修安忍无丝毫嗔心,即为忍辱度,表示应通达四相无相。
“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须菩提!我又回忆过去五百世中作忍辱仙人,在那些时候已断除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的执著。”
歌利王的公案与此处忍辱仙人的公案是否一样呢?汉地道明法师等说二者是一个故事,久尼夏智大师从字面上也做了一样的解释。此处分别作两个公案也可以,即歌利王时代世尊变成持戒仙人,具争国王时代作忍辱仙人,此二公案的内容与故事体裁几乎完全相同。《百业经》、《贤愚经》中,根据世尊发心的不同,内容大致相同的类似情况。
《贤愚经》中记载世尊在因地曾经作过多次仙人,名字都叫安忍,其中也有一则关于忍辱的公案:印度鹿野苑有位具争国王,其生性野蛮,喜欢到森林中打猎。一次国王带着王妃宫女去森林,国王打猎疲倦躺下休息。王妃们游赏嬉戏时,见到寂静花园中有一位肃穆庄严的仙人,王妃们对他生起信心,供养仙人一些鲜花水果,然后恭敬求法,仙人也以大慈大悲心为她们传授殊胜的妙法。正在传法时,国王寻声而至,见王妃们与仙人在一起,因此生起强烈的嗔恨心,气势汹汹地责问:“在无人的地方与女众说话是何道理?”仙人答:“我在给她们传解脱的甘露妙法,没有做其它事情。”国王问:“你得过四禅吗?”仙人说:“没有。”国王又依次问无色界禅、四无量禅、色界禅,仙人皆答没有。国王又说:“既然没有得到这些境界,凭什么敢与这些女人在一起,你到底有何境界?”仙人说:“我得到不害众生的安忍境界。”国王说:“你真能安忍吗?”仙人答:“能。”国王挥宝剑砍下仙人的两个手指,问:“你现在能不能忍受。”仙人说:“能。”国王又割仙人的脚、耳朵、鼻子,仙人皆安然忍受。这时仙人的五百眷属以神通从空中飞来,天人也降下冰雹惩罚国王。此时国王生起极大恐怖与后悔之心,在仙人前作了忏悔。眷属们问仙人有无后悔心,仙人说:“我没有丝毫后悔。若我无后悔之心,愿我身体恢复如初,否则不要恢复。”以真实语之加持力,仙人身体立刻恢复,并告诉国王:“今天你用宝剑割我的身体,愿我成佛后,用智慧剑斩断你的无明烦恼。”当时的具争国王即佛在鹿野苑首先度化的一位比丘。
罗什大师译本“又念过去世”中之“又”字表明这两个公案是分开的。前文从一地菩萨的布施讲远离四相,此处是从圆满安忍度讲三地菩萨,如何远离四相。
往昔如来如何发心修行,后学的佛子也应如何发心修行,《入菩萨行》中云:“如昔诸善逝,先发菩提心,复次循序住,菩萨诸学处。如是为利生,我发菩提心;复于诸学处,次第勤修学。”释迦佛在因地修忍辱波罗蜜多,被人用利刃割截身体时未生丝毫嗔恨心,现在学修如来教法者也应如此。而有些学法者被他人稍稍碰一下或说两句就会不高兴,还有种种不如法的反应,虽然每天发心偈子念得很好听,但对照世尊往昔的忍辱行为,自己怎能不羞愧汗颜呢?
“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即为非住。”
“所以,须菩提,菩萨应远离一切相状发无上圆满正等觉的菩提心,不应执著色法生心,不应执著声、香、味、触、法生心,应不执著任何法生起真实无伪的胜义菩提心。如果自心有一丝执著,就不是真实的境界。”
此段经文中,世尊将世俗菩提心和胜义菩提心结合起来告诉须菩提:作为菩萨应该发远离一切相状,无有任何六境执著的菩提心。《中般若经》云:“佛告须菩提:‘一切所缘乃大菩萨之过患,一切无缘乃无过也。’白言:‘世尊,何为有缘?何为无缘?’佛言:‘须菩提,色乃有缘,如是受、想、行、识亦是大菩萨之所缘,眼为有缘,耳与声、鼻与香、舌与味、身与触、意与法皆是大菩萨之所缘……”世尊昔日修安忍波罗蜜时即是以此殊胜发心而得到成就的,作为佛的后学弟子,也应发离一切戏论的胜义菩提心,以利益无边众生。无任何三轮执著的菩提心才是胜义菩提心,若心有所执著,执著色声香味触法等境,则为非住,也即并非安住于真实的胜义菩提心中。心相续中若能生起真实无伪的胜义菩提心,即能专注真实中,即可远离对任何法的执著,不为物转而唯一安住在万法的本性中,如是则与如来境界相同,如《楞严经》云:“若能转物,则同如来。”
为利益众生,修行者应在世俗名言中修安忍波罗蜜,在胜义中修无住的安忍波罗蜜。法王如意宝说:“不管任何人怎样害我,从现在起我发誓永不伤害任何众生!”修行人不仅要口头上如是发愿,在实际修学中,为了实现这些誓言,必须勤习般若空性法。即于世俗中以如梦如幻愿众生离苦得乐,对其修安忍等波罗蜜多,而胜义中则不应有任何执著之心。当然,具有一定修行境界的人才会有这样深刻的体验,唐代永嘉大师云:“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心正在专注时无可专注,恰恰发菩提心时,在胜义而言无有可发。初学者通过闻思通达空性便可逐渐去除有实无实的种种执著,如果心还落于执著,就不是真实的境界。寂天菩萨在《入菩萨行》中云:“若实无实法,悉不住心前,彼时无余相,无缘最寂灭。”一切有实与无实之法皆不住、不执著于心时,不会有其它成实之相,而心无有任何所缘即是离戏的最寂灭境界,也即世尊成道时所说的“深寂离戏光明无为法。”
“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故,应如是布施。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又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
所以诸佛在经中说:“菩萨心不应执著色法而行布施。菩萨为利益所有的有情众生,应以般若智慧摄持以三轮体空的方式修布施等善行。如来说一切相不是相,又说一切众生也不是众生。”
诸佛在经中说菩萨不应以执著色等诸法之心而作布施,世尊又说为利益一切众生菩萨应如是布施,目的是从安忍法空讲到三轮体空的智慧波罗蜜。菩萨行持六度万行都应以三轮体空的根本智慧摄持,为了利益三千大千世界的所有众生,也应作财施、法施、无畏施,在如梦如幻的显现中行持六度积累资粮。而如来所说的布施、持戒、安忍、精进、禅定等相皆为非相,依了义经典可知一切众生不是众生,心中应生如是定解:未经观察时有茫茫如海的无量众生,真正观察时众生与佛的本性无二无别,以此原因而谓众生不是众生。《入行论》中云:“众生如梦幻,究时同芭蕉。涅槃不涅槃,其性悉无别。”无垢光尊者云:“诸众唯心心如空,胜义不生空性中,自心离戏中安住。”在实相中众生也即无生无灭的空性,众生与佛皆有如来藏,其本性等无二致。
“须菩提!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
“须菩提,如来的语言断除了一切过失,堪可信任,因为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
在凡夫现量中一切都有生灭存在,如果说胜义理观察一切诸法皆非实有,众生毕竟不生灭,这样的境界是谁说的?合理吗?可靠吗?一般人都会产生类似的疑惑,因此世尊告诉须菩提及未来人:如来不同于凡夫人,他的金刚语是究竟的皈依处。世尊从上述五个方面强调了这一点。
《释量论》第三品广泛建立自宗时,以“无因不说妄”成立如来是真实语者。世尊不会说妄语,因为佛陀的贪嗔痴烦恼皆已断尽无余,不存在说妄语的因。所谓如来是真语者,即:名言中如来所说一切法皆真实不虚,如因果、轮回、须弥山的高度、各种形体和形象辨别,生老死病、地狱寒热的痛苦等,世间的历史学家、科学家、文学家不管是推测还是科学仪器测量都难以知晓,而如来以现量可以完全了知。实语者:法界本性中诸法皆是空性,从眼识所见的色法到一切智智,无有不空之法。这唯有如来的真实语所宣示,任何科学家无法研究明示。如语者:佛说真如方面的语言,揭示了万法显现无欺本体空性,显空无二的如来藏本性每个众生皆具足。不诳语者:指世尊三转法轮,为引导众生宣说八万四千法门,每个法门对众生都有不可思议的利益,都有不同的密意,从世尊成佛到涅槃之间没有说过任何欺骗众生的语言,佛所说的法暂时或究竟都在利益众生。不异语者:指在显现上佛应不同众生宣说不同法语,如世尊转法轮时,地狱、饿鬼、人都听到不同类界性的声音,而且都是利于他们获得解脱的语言,不仅暂时令其获得利益,究竟也获得解脱。因此,应知佛语是世界上唯一的真理,因为佛陀一瞬间对万事万物通达无碍,陈那论师云:“一切诸所知,如一刹那间”;佛知道该作不该作,该说不该说,如《中观四百论》中云:“佛知作不作,应说不应说。”
如来是整个世界上唯一说真实语者。一般世间人认为的最诚实、最老实、不会谎言者,因为尚未断除语言过患必定会有语言的障碍,他在方便时为达到某种目的也可能会说一些非真实的语言。但佛恰恰与之相反,佛断除了语障,所说的语言究竟圆满。针对每一个众生根机不同,所说内容与方式也不同,譬如为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编写不同教材,每一种教科书对不同层次的学生都有利益。同理,佛在第一、第二、第三、乃至转密法法轮时,所说及其方式也不相同。当然,虽有不同,但都是有利之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