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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nren

金刚经心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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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切有情生命,

  远胜于有求必应的宝石,

  我坚决要达成众生的最高福祉,

  将学习,视他们为最至爱至亲。

  这是格西郎日塘巴《修心八句义》的第一段,可以说是《金刚经》“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的通俗说法。慈悲心意味着:我们个人的悲欢,个人的一切,都在众生面前显得无足轻重,只有众生的喜乐、众生的离苦得乐,才是我们唯一努力的目标。也就是说,除了度脱众生解脱之外,别无其他目标。

  慈悲心的最高境界是完全的无我,或者说,把自己的肉身以及尘世间拥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献出去。所以,《大智度论》中记载,一群贪得无厌的乞丐,向菩萨索取眼睛、头脑、妻儿等珍贵的东西,菩萨心中升起的只有悲悯,不发怒,也不怀疑,把一切布施了给他们。甚至在遇到饥饿的老虎之际,菩萨把自己的血肉之躯布施给了老虎,叫做“舍身饲虎”。

  一般人会疑惑:难道我要拿自己喂老虎吗?难道那些乞丐欺骗我也要布施吗?这样的疑问,是因为我们心中有我。而在菩萨的行为里,慈悲是无条件的,是一种无须思考的当下行为。随时随地,菩萨以慈悲的心看待一切。更重要的是,菩萨没有“自我”的意识。菩萨的生命处于一个无限的整体之中,因而,菩萨对于死亡没有畏惧。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肉身,这个肉身只是一个假借的身体而已,只是这一世的形式而已。如果从深远的角度看,也就是不仅仅从这一世的角度看,菩萨在牺牲自己的过程里,其实获得了更深的“自我”。

  当然,一般人会说,这是菩萨,我们是凡人,我们无法拿自己去喂老虎,无法把珍贵的东西给予乞丐。确实,我们是凡人,不想做菩萨,只想菩萨来帮助自己,也无法知道上一世或下一世,只能为着这一世着想。那么,好吧,我们就只是为这一世着想,仍然过着世俗的生活。世俗的生活里我们总是和别人发生关系。我们总是在各种关系里。我们的成败往往取决于我们处于怎样的关系里。紧张、冲突的关系,引发各种问题,阻碍我们的发展。而和谐的关系,推动我们的发展。

  于是,慈悲心显示了非凡的力量。我们也许做不到拿自己去喂老虎,也做不到无条件地把自己拥有的施舍给乞丐。但是,慈悲心引导我们,对于别人的一切行为,抱持宽容;对于别人的不幸,心怀同情。并做到《修心八句义》所说的:

  我将学习,毫无例外地,对每一个人,

  直接或间接地,献出我所有的帮助和快乐,

  并且恭恭敬敬地,以自身来取受,

  我所有母亲的一切伤痛。

  那么,我们就不会害怕别人会对我们怎么样,因为,无论别人对我们怎么样,我们的内心都只是慈悲。如果只是慈悲地对待一切人、一切的有情生命,甚而扩展到一切的存在,还需要担心别人会算计、陷害、打击你?慈悲把我们的生存环境变得温暖、柔软,把我们融会到一个整体性里,一个没有私欲的整体性里。


  还是想说说萨波达国王的故事。

  那时候,萨波达国王用慈悲治理自己的国家,引起了天帝释的担心,他害怕萨波达国王会来抢夺自己的帝位。于是,他让一位侍从变成一只鸽子,自己变成一只老鹰,想去试试萨波达国王修行到什么程度。

  老鹰紧紧追赶鸽子。鸽子逃到王宫里,向萨波达国王求救,萨波达答应了它。

  老鹰追了上来,对萨波达王说:我肚子饿极了,请快把鸽子还给我。

  萨波达回答:我发誓要救度一切众生,这只鸽子我不能还给你。

  老鹰说:你说要救度一切众生,我难道不是众生吗?我现在快饿死了,你为什么不救我?

  萨波达王说:那我拿别的肉给你吃。

  老鹰说:那也可以,但必须是刚割下来的新鲜肉,否则我不吃。

  萨波达王感到很为难,如果为了新鲜的肉,去杀戮其他动物,那么,就和让它吃鸽子是一样的。

  于是,他决定割自己的肉给老鹰吃。一块一块地割下来,总是达不到老鹰要求的分量。几乎把自己身上的肉全部割完了,昏死了过去。

  天帝释恢复原形,叫醒萨波达王,问他:你做这样超常的善行,是为了什么呢?是想当转轮圣王,还是想当天帝释?萨波达王回答:对这三界中的一切,我一无所求,只希望普度众生。

  一无所求,只希望普度众生。用一个法国人的说法,就是:爱一切存在着的。爱一切存在着的,就是慈悲,就是宗教情怀。


  想起另一位国王的故事。波罗奈国的国王,叫作波耶。他以慈悲管理国家,人民生活非常美满。邻国发动战争,企图占领波罗奈国。波耶王看到两国即将交战,心想:一旦打仗,会死伤很多老百姓,为我一个人的缘故,要让许多无辜的人送命,实在不忍;我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不放弃慈悲心。

  于是,他把自己的头割了下来,交给一个婆罗门,让他去献给邻国的国王。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战争因此没有爆发。这就是慈悲的抵御。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和统治的权力,而保全了许多人的生命和生活的权力。许多的战争,假借着民族或国家的名义,实际上为的是统治者的权力而战斗。就像一首民谣说的:胜,百姓苦;亡,百姓苦。

  当战争即将爆发,作为一个国王,波耶王找到了最符合人性的道路,也是一条圣者的道路。他没有力量让邻国的国王不发动战争,但是,他有勇气奉献出自己的权势和生命,没有任何犹豫,他就这样做了,就这样完成了这一世的生命。   

  佛陀不仅仅看到一个无限的整体,而且他用的是一种观照的方式,他没有任何判断,对于一切的众生,在他眼里,并没有高下贵贱之分,都是存在,而凡是存在,都是一体,众生平等。

  在此时此地,你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些树木,这些房子,看到这么一些人,而且,你看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已经作了种种分别:这是人,那是小狗;这是房子,那是树;这是老师,那是学生;这是男人,那是女人;……这些分别我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从来不会怀疑。

  我们就活在这些分别里。这是好的,那是坏的;这是美的,那是丑的;这是富有的,那是贫穷的;这是新的,那是旧的;这是成功,那是失败;这是应该的,那是不应该的;……时刻,我们的心灵总是在作着这些分别,然后,就会有所行动,当然,情绪也就会有所反应:悲或喜,怒或乐,……

  当佛陀说“所有一切众生”,所有,一切,无所不包,意味着所有的开始和结局,开始的开始,时间之初,结局的结局,时间之终;意味着所有的边界之内以及边界之外。众生,意味着所有有生命的存在,甚至是所有的存在。在此意义上,佛陀的眼,可以叫作天眼。他能够穿透现象,抵达存在的最深处。

  佛陀不仅仅看到一个无限的整体,而且他用的是一种观照的方式,他没有任何判断,对于一切的众生,在他眼里,并没有高下贵贱之分,都是存在,而凡是存在,都是一体,众生平等。

  当佛陀说: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又接着说: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佛陀把一切的生命或一切的存在,一下子,看透了。一下子,把形形色色的东西,就那么概括了,变得如此简单。一下子,就把无数个“我”蝇营狗苟、想要求得的那些东西,虚化掉了。我要让所有的众生都进入无余涅。虽然用了一个“我”字,但那个“我”的自我欲求一下子被佛陀否定得无影无踪。那个“我”只有广大的大悲情怀,只有众生的福祉。

  而众生,虽然度脱了无量数,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众生得到度脱。这是彻底的平等心,彻底的无分别心:众生即佛。因为众生本来就具有佛性,本来就在那里,需要什么外在的东西去度脱他们呢?更重要的是,当你真正发大悲心,去“普度众生”时,你会发现,在最终的层面,众生只不过一种幻象,是空的。与其说你度脱了众生,不如说,你证悟了众生的虚幻。这是所谓的般若,出世间的智慧。菩提心如果只有大悲的情怀,还是会执著,因而,必须同时有智慧的观照,观照到空。

  一个孩子,一个老人,一个乞丐,一个美女,一块石头,一朵花,甚至那些废弃了的垃圾,一条路,一件木器,……当你看到这些,你能够看到什么呢?如果你能够一下子穿透这些形色,一下子看到包含了所有过程、形色的整体,并且以柔软而洞察的心态感知他们,那么,你就在离开迷妄心的路上了,或者说,你的菩提心已经开始在形成了。
  

  谁敢说这个世界不平等呢?无论你是皇帝还是农夫,是富人还是穷人,不论是什么样的生命,都归于死亡,归于空无。这是我们能够觉知到的最稳定的东西。权力、金钱、容貌,可能会丧失,也可能会获得,总是在变易之中。只有死亡,是不可改变的,是每个人必须接受的。

  上天给予每个人在现世的生活确实都不一样,给这个人漂亮一些,给那个人愚蠢一些,千差万别。人生而平等,这是美丽的梦想。事实上,人生而不平等,生在不同的家庭注定了不同的命运。所以,有一位父亲对即将走上社会的女儿说:人间处处有不平。与马克思同时代的卓越思想家西美尔用了玫瑰的例子,说明社会平等的不可能:一个国家或城市里,人们不可能拥有一模一样的玫瑰。所谓平等,只存在于无休止的对于平等的追求之中,而永远无法达成。

  人群中永远有人长寿,有人短寿;有人聪明,有人愚笨;有高山,有丘陵;有小河,有大海;……

  但是,最终,给予每个人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死亡。只有死亡达成了平等。人世间所有的一切,因为死亡而成为永远的空无、寂静。所有的一切,来自空无,归于空无。空无就是空无,没有什么差别,没有什么贵贱、高下之分。

  于是,《金刚经》里说:是法平等。
  

  佛陀在《金刚经》里说: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仅仅《金刚经》,佛陀说了五千多汉字。加上其他的佛经,佛陀所说的法,何止成千上万的汉字。然而,佛陀说“无法可说”,在另外一个地方,他甚至说,自己说法四十多年,其实什么也没有说。说了那么多,被认为创立了一个深厚的思想体系,然而,他说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实在是奇怪。

  当须菩提问他怎样保持菩提心常住不退,以及如何去掉妄心,他说要发心救度众生,但又说其实并无众生得到救度。听起来也很矛盾。

  不过,如果了解了佛陀的思想源流,就会觉得佛陀说这些话,并不奇怪,也不矛盾。

  佛陀的思想,以解脱为最终目标。解脱什么呢?解脱世间的烦恼和生死的轮回。解脱了以后,达到什么境界呢?就是佛的境界,也就是清净的境界。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成佛。既然是解脱,也就意味着,我们并不需要成为另外一个什么,而只要回到本来的样子就可以了。佛陀认为,我们,一切的众生,本来就是清净的,只是因为妄念而迷失了本性,所以,一直在世间漂泊,得不到安宁。如果我们放下一切的执著,就可以找到回返的路,回到本源。

  因而,所谓佛性,所谓佛法,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也不是什么玄妙的法门,而是一直就在这里也在那里的真相,佛陀并没有增加什么或减少什么,他只不过撕开一层又一层虚幻的假相,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告诉我们存在原来是如此的。在这个意义上,他只是一个揭示者,一个引导者,他确实“无法可说”。

  因而,所谓的佛性,所谓的佛法,其实并不神秘,并不珍贵,而是很普通,是每个众生都具有的东西,一直就在你的身上,一直在每个存在之中。不论你是什么,佛性、解脱的力量,都在你之中,不会因为你富有而增加,也不会因为你贫穷而减少。

  因此,佛陀会说: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于是,《金刚经》说:是法平等。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部《金刚经》,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如此。面前的那个人、那朵花,你不可能让他或它消失,但是,你可以观照到他或它不是一种绝对孤立的存在,是因缘和合的结果,而且不可避免地,会生老病死,在无常之中,因而,你的心可以不受他或它的干扰。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样的花,你都如此地看着,很安静地看着,心始终在自己的心里,不会被他或它牵引而动荡。

  我还活着,正在打字,写一本叫作《空了》的书,我还不算太老,有着简单而清晰的过去:生于某年某月,某年某月大学毕业,某年某月到某个单位工作,某年某月担任某个职务,等等。我有许多想法和感觉,会饿,会爱,会悲伤,会欢喜,从出生以来到此刻,我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以“费勇”这样一个名字,还有身份,比如有一段时间我是一个老师,有一段时间我是一个媒体的管理者,我是一个男人,我出生在浙江,等等,有很多属性好像可以用来界定我。我并不虚无缥缈,从镜子里,从别人的眼神里,我很真实地看到我自己。

  同时,我还和别人一起活着,无数的人和我在一起,他们或者是我的同事,或者是我的朋友,或者是我萍水相逢的人,或者是我从来不曾相遇过的人,总之,我在人类之中,是人类的一分子。无论我见到还是没有见到,所有的人都实实在在地活着。就如此刻,我可以看到窗外的孩子,看到更远处街道上的行人,男人和女人,都在向着某个方向走去。他们都很真实,我能看到他们的五官,以及他们的身高、服饰,等等。

  在人之外,还有更广大的存在物,他们也很真实,我每天可以看到、听到、触摸到。比如草木,比如动物,比如河水,……比如楼房,比如街道,比如汽车,比如电线杆,……比如订书机,比如笔和纸,比如玻璃杯,……这一切,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就那么存在着,没有人说他们是假的。

  我能够觉知到似乎是无形的时间。因为我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在变老,真切地看到别人在变老,也看到周围的一切在变化着。这个人活了80岁,那个人活30岁。这个朝代延续了100年,那个朝代延续了200年。无论我自己,还是别人,都喜欢生命更加长久,喜欢自己喜欢的事物永远不会消失。每一天,你看到太阳升起,看到太阳落下,看到月上柳梢头。每一个时间的段落,都是真切的,不容怀疑。

  然而,如果我对佛陀说上面这些话,佛陀会微笑,也许不说什么,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你说的只不过是你所觉知到的,实际上,存在的真相可能是另一回事。你离觉悟的路还很远。佛陀要说的是: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显然,我刚才讲的全部是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因此,我肯定不是一个菩萨。什么是菩萨呢?菩萨的梵语是Bodhisattva,又译为菩提萨多、菩提萨捶、觉有情、大士等。bodhi是智慧、觉悟的意思,sattva是有情众生的意思。合起来,菩萨就是觉悟了的众生。那么,我还不是一个觉悟的众生,还在迷惘的路上,所以,诵读《金刚经》是一种必要。因为《金刚经》所讲的无非是:如何成为菩萨,成为一个觉悟的人。
 

  众生何以是众生?因为没有觉悟。何以没有觉悟?因为还执著于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关于这四种相,铃木大拙把“我”解释为“自我意识”(theideaofanego)、把“人”解释为“人”(person),把“众生”解释为“存在”(being),把寿者解释为“灵魂”(soul)。丁福保《佛学大辞典》的解释:我相,于五蕴法中计有实我,有我之所有也;人相,于五蕴法中计我为人,异于余道也;众生相,于五蕴法中,计我为五蕴而生也;寿者相,于五蕴法中计我一期之寿命,成就而住,有分限也。六祖认为这四种相是修行人常犯的毛病:心有能所,轻慢众生,名我相;自恃持戒,轻破戒者,名人相;厌三涂苦,愿生诸天,是众生相;心爱长年,而勤修福业,法执不忘,是寿者相。孟祥森先生把六祖的话翻译成现代文:修行的人有四种心态:心里以为有能动的主体和所动的对象之分,也就是有自我和非自我之分,因而对其他生命产生轻视傲慢的态度,这叫“自我心态”;自己以为自己能守持戒律,而轻视犯了戒律的人,叫做有人我之分的心态;厌恶生前死后的种种灾难苦痛,而一心想着上升天国,是凡夫的心态;心里贪爱长寿,为此勤做善事,烧香供佛,练功打坐,把佛家的道理把持不放,是追求长寿者的心态。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孝顺篇
 还有许多说法,在解释上有些微的差别,但基本的意思是一样的。所谓四相,从我逐步扩展到众生,又延展到时间,其实已经涵盖了空间与时间的一切现象。《金刚经》里反复强调的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确实可以概括为“无相”。无相、空、无愿被看做是三种通往解脱的法门,空解脱门的重点在于观照一切存在的空性,即没有独立的实在性,无相解脱门的重点在于观照一切法的无差别性,无原解脱门的重点在于无所愿求,让心灵自在。《维摩经》认为三者实一:“空即无相,无相即无作。若空、无相、无作,则无心意识,于一解脱门即是三解脱门者,是为入不二法门。”

  《金刚经》里反复出现的意思是,为什么能够觉悟呢?因为无相。那么到底什么是无相?有人从字面去理解,以为无是没有,相是相状、特质,泛指现象,连起来,无相就是没有现象的存在。许多人确实是如此理解佛教里的空无概念,以为是没有,是虚无,是不存在。因而,佛教常常被认为是一种悲观、消极的思想。而事实上,佛教里的“无”,并非“没有”,而是指一种境界,一种经验之先、知识之先的超越的境界,或者以诗意的说法:空无就是概念前的视境。赵州狗子《无门关》:“将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毫窍,通身起个疑团,参个无字。昼夜提撕。莫作虚无会,莫作有无会。”“无”不是没有,而是一种没有受“概念”污染的“有”。也可以说:既非没有,也不是有,是一种“在”。
 

  如果把相解释成现象,那么,所谓无相,并非要把现象虚无掉。现象是客观的存在,比如那些人、那些植物,你无法抹杀他们,即使真的消灭了他们,也无法否认他们的存在。因此,《金刚经》所说的无相,重点不在于相的有与无,而是如六祖所说,在于我们看待相的心态。无相,就是不受各种现象的牵引,受制于对象。《佛教大辞典》(吴汝钧编著):无相,不具有相对的形相,不执取对象的相对相、差别相。在这个解释里,其实包含了相的另一个意义:独立的自性。那么,无相就是:任何现象都没有独立自足永恒的自性。因为如此,我们对一切的现象都不应该执著。这就是《金刚经》昭示的最高的修心法则:对于一切都能够觉知到空性的真相,从而没有任何执著,达到自由自在的心境。

  一部《金刚经》,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如此。面前的那个人、那朵花,你不可能让他或它消失,但是,你可以观照到他或它不是一种绝对孤立的存在,是因缘和合的结果,而且不可避免地,会生老病死,在无常之中,因而,你的心可以不受他或它的干扰。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样的花,你都如此地看着,很安静地看着,心始终在自己的心里,不会被他或它牵引而动荡。

  不要被对象所奴役。这种思想在古代中国、古希腊都可以发现。例如老子。不同的是解决的方法,老子的办法是“不见可欲”,凡是能够引起欲望的东西都尽量不要去看、听、品尝,那么,就可以不执著了。比如一个美女走过你面前,你最好闭上你的眼睛,因为没有看到,也就不会激起你的欲求,当然也就不会有烦恼了。犹太教教士不会闭上眼睛,他会看着,并且赞叹,然而,他赞叹的不是那个美女,而是那个上帝,因为上帝创造了美女。他把欲望转化成了对上帝的仰慕里。这两种方法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都是藉压抑、克制来解决问题。如果从心理学的层面看,压制并非不执著,而是另一种执著。因为还没有放下,所以,就需要压抑、克制。如果放下了,就不需要闭眼睛,也不需要一个上帝来作为中介。

  佛陀所说的不执著,其实是放下。怎样才是放下?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是《金刚经》里只出现了一次的话,却把不执著、放下的含义说得清清楚楚。难怪这句话曾经启发了岭南的樵夫惠能,驱使他立即离弃俗世,走上一条彻底的灵的道路,成为禅宗的一代宗师。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个“生”字,透露出无限的生机、活泼泼的气息。那颗不执著的心并非死寂的、压抑的,而是生机勃勃的、活泼泼的。
 

  还是回到美女,如果一个菩萨看到美女,会怎么样呢?我想了很久,仍然难以回答,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菩萨不会回避一个美女,也不会去赞美上帝。一个美女走过菩萨的眼前,实在不是一件什么特别的事情,很平常,就像你每天要见到太阳,见到树木一样,就像每天要见到街上无数的面影一样。一个美女,只是一个美女,没有什么特别的。有无数的女人和男人,有无数的树木,有无数的星星。菩萨都看到了,所以不觉得什么特别。当然,菩萨也会觉知到她的美,甚至能够体会她的美所带来的愉悦,至少在俗世的层面,她确实是美的,她的躯体可以引起快感。但菩萨更会觉知到她的美在变化之中,比如衰老,菩萨也知道她的躯体不过是血肉之躯,和所有的人都一样,等等。所有的这一切,菩萨都明白,所以,菩萨一定不会沉溺于那种美和愉悦,更不会因为她而生起烦恼。

  不过,我不是菩萨,仍然无法告诉你菩萨遇到美女会怎么样。我只是在猜想:大概不会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三个故事,关于美女或女人的故事。

  第一则来自《大智度论》,说的是美女当前的时候,如果是一个淫荡的男人,会觉得她很美妙;如果是一个女人,会嫉妒她,会觉得她讨厌;如果是一个修行者,会看到她的各种缺点,透过不净观觉悟。如果是一个男同性恋者(这是我编的),会无动于衷,好像只是在看一块泥土或木头。美女就是那个美女,但在不同的人那里,会有完全不同的反应。《大智度论》的有趣在于,最后的假设是,如果那个美女的内心是清净的,那么,前面说的四种人,看到她,也就没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了,都只是清净。这里似乎要告诉我们:你自己如果彻底的不执著、放下、彻底的清净,你就不会成为别人的对象。美女不只是一个客体,她也可以成为主体。也许更深的含义是:如果彻底放下,就不再有什么主体与客体的区分。

  第二则来自中国的禅宗,说的是一个老太太供养了一位禅师,一年后,她让自己年轻漂亮的女儿赤露着身体去送饭,想考察一下禅师的定力,结果,禅师对于她的女儿毫无兴趣,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按理,说明这个禅师的修为了得,应该得到奖赏。但出人意料,老太太大骂:一年间只养了个俗汉。就把禅师赶走了。那么,这个禅师应当怎么做呢?我想了很久,没有答案,好像明白了,又没有办法说出来。仿佛是做也不对,不做也不对。这是一个度的问题,很微妙。既不是禁欲的、苦修的,也不是放纵的、散漫的,好像怎么做都可能被老太太赶走。

  再看第三则,也来自中国的禅宗,流传很广,说的是一对师徒到了河边,遇到一个女人,无法过河,师父就背着她过了河。徒弟很困惑,一个修行的人怎么能够去接触女人的身体呢?走了一段路后,他终于忍不住质问师父为什么背那个女人。师父的回答是:我早就放下了,你怎么还没有放下?

  这三则故事有不同的旨趣,然而,都显现了佛教生动的一面,至少都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息:佛教并非是禁欲的宗教,当然,更不是纵欲的宗教。那么,佛教是怎样的宗教呢?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事实上,我们大部分人的生活是:有所住而生其心。科学家把花生装在一个玻璃瓶里,放到猴子的面前,猴子立即盯着花生,乱抓乱摇,急切地想把花生拿出来,然而,只要它的眼睛只看着花生,就永远无法拿出来。如果它的视线离开花生,从一个广阔的视野去看瓶子,也许它会发现瓶口在哪里,从而找到拿出花生的方法。但是,猴子的眼睛就是牢牢地盯着花生,因而,它就一直在那里跳来跳去,始终得不到花生。

  猴子不愧为人的祖先。其实猴子只盯住花生的形象,也恰恰是我们大部分人的形象。难道不是吗?我们大部分人活着,就是为着眼前的花生在奔波、操劳。我们的心思,全部聚焦于我们想得到的东西上面。我们得到了这颗花生,然后,又盯着新的花生。花生本身没有什么不好,它是一种美味,带给我们愉悦。然而,许多人的问题,或者更严重地说,是疾病,在于他们让花生凌驾于自己之上,成为生活的主体,乃至唯一的目标,自己的生命在花生面前,反而萎缩了,好像变成了一架机器。

  而且,很多时候,花生会变成虎皮,变成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有一个人被老虎叼走,他的儿子拿着枪赶来救他。那个人对他儿子大喊:射他的脚,不要射他的头,因为虎皮很值钱。为了值钱的虎皮,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一颗一颗的花生,吸引了我们所有的注意力,又变成了一张张的虎皮,把我们的生命以及心灵禁锢在形相的牢房里。我们活着,全然是为着某个对象,我们的自己完全消失了。这是扭曲的生活,然而,大家都习以为常。为什么会习以为常呢?因为还有另一个牢房囚禁着我们,这就是观念。

  观念构筑了一个更深刻更坚固的牢房。每个人都活在他/她自己的观念里,按照他/她认为应该的去行动,很少有人会停下来,细致地反思自己的观念。而每个人的观念,并非每个人本身具有的,而是出生以后家庭、社会所赋予他/她的。我们自己的烦恼,来自我们的观念,比如,一个女人被男人摸了一下手,如果在现代,一般人并不觉得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但在理学盛行的宋代,那个女人可能觉得只有砍掉自己的手,才能保持自己的清白。因为她脑子里全然是贞洁观念。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一半来自名利,一半来自观念,而根本上,来自观念,因为名利的重要与否,取决于人们的观念。不同的观念,导致了无数的战争,人们为自己的信仰而战。

  归纳起来,各种各样的形相包围着我们,引起我们的喜爱和厌恶,各种各样的观念隐藏在我们的心底,支配着我们的行为。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实际上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种:有形的相与无形的相,前者是物质层面的,后者是观念层面的,这两个层面构成了我们实际的生活状态,我们就在这个状态里喜怒哀乐、生死轮回。《金刚经》所要告诉我们的是,我们所赖以生活的形相和观念是虚妄的,是妄相和妄见,必须从它们构筑的牢房里解放出来,回到你真正的自己。

  现在,可以回答佛教到底是什么样的宗教这个问题了。在我看来,用解放这个词来形容佛教也许是最贴切的。佛教的不执著、放下、清净,是人的一种自我解放。从哪儿解放出来呢,从我们所执著的形象(妄相),以及所执著的观念(妄见)中解放出来。佛教的种种学说,无论哪种法门,都是把人从虚妄的物质世界和褊狭的观念世界里解放出来,成为真正的人。《金刚经》讲空,讲无相,也无非是让人看清存在的真相,从而达臻自由的境界。可以说,佛教是充满了自由精神的宗教,是对于一切既定的体系和意识充满了怀疑和反叛的宗教,是唯一的没有偶像崇拜的宗教。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如果细细品读,你一定会感受到这句话里流溢着自由的气息,以及生命的律动,是一句充满着诗意的话。心是活泼的,是生动的,因为觉知到了一切的形形色色,一切的情感思绪,一切的理念意识,一切的一切,都经过心的反映和观照,像水流过,像风吹过,不会粘滞,不停留,不痴迷,不贪婪,不感到任何不愉悦的情绪,不受一切的束缚。


  桥只不过是一种中介,一种手段,目的是让我们从此地到达彼岸。所以,我们只是走过桥梁,而不是停留在桥梁上,即使停留,也多半是为了看看风景,然后,还是要去到对岸。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桥上。

  然而,德国哲学家西美尔发现,在人类的实际生活中,我们往往站在了手段的桥梁上而忘记了彼岸,在桥梁上安了家。他说的是金钱。金钱的产生是由于交换的需要,你有一把刀,但你并不需要它,而是更需要一把盐,于是,你必须去找到一个拥有盐而需要刀的人,和他交换。人类曾经处于这样物物交换的时期,但很快,发明了金钱(货币)。把货币作为一个中介,免去了很多麻烦,那个拥有刀而需要盐的人,不必再费劲去寻找拥有盐而需要刀的人,他只要直接拿着钱去购买。

  因此,人们只要赚钱就可以了,因为钱可以买到他们需要的东西。但是,这个过程延续到资本主义时代,人类已经忘记了金钱只不过是一种手段,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那把刀或盐,是为了你需要的东西。钱成了目的,人们活着就是为了赚钱。金钱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上帝。人们从小开始,就被培养成如何成为成功者,而成功者的唯一标志就是金钱。人们完全忘记了:赚钱本来是为了你需要的东西,一旦你获得了你需要的,金钱就变得毫无意义。人们为金钱而金钱,手段成为了目的。

  西美尔的观察揭示出一个事实,那就是:人类生活的许多烦恼,许多执著,其实在于,我们站在手段的桥梁上而忘了达到彼岸。金钱本来是人类为了方便而创造设置的,只是工具,是被人类所利用的,但后来,它却变成了主体,反过来主宰人类。人类在赚钱的过程中停了下来,粘着在金钱的上面,满足于每天或每个月数着自己赚到的钱,然后盘算着明天或下个月再赚多少钱。赚多少钱,成了目的。而人的一生,真正的目的是要达成什么样的人。为了达成什么样的人,当然需要金钱,需要别的什么,然而,都是手段,都是为了要达成你那个终极的目的,而不是反过来:为了要赚钱,你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智度论》中说到,在一切财宝里,人命第一,人是为了活命才求财,而不是为了财货而求命。许多人却颠倒了这种关系,就像我们常常从社会新闻里看到的悲剧,遭遇抢劫时,为了保护自己口袋里的几百块钱甚至几块钱,不惜以死相拼。金钱高于一切的观念渗透在人们的血液中,人们为了金钱而活着。日常世界成为一个颠倒的世界,大部分人迷失在手段的歧路上,而忘了生命真正的方向和目的地。如果我们安静下来,回到自己的内心,倾听灵魂的呼唤,明白自己真正想要去什么地方,然后坚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那么,尘世里的烦恼也就微不足道了。但我们大部分人,要么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要么知道了而不够坚定,因而,整个的生命,成为一种浪费,重复着没有意义的事情。

  站在手段的桥梁上而忘了彼岸。是一般人常常迷失生命方向的原因,也是之所以会烦恼的重要原因。佛陀的“四谛说”,其实是要提醒人们不要迷失在各种手段的杂草里,而要回到生命的根本上来。在《金刚经》里,佛陀更进一步,认为修行者执著于各种修行手段,也是一种障碍,一种烦恼。把修行的方法看得很重,停留在那个形式的上面,而忘了修行的真正目的。也是一种执著,和执著金钱、美女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就如庄子提醒人们得到了鱼就要忘掉捕鱼的工具一样,佛陀再三告诫他的弟子,他自己所说的佛法对于修行者来说,就好像渡河的筏,过了河登上岸就要舍弃。

  那么,如何做到登上岸就舍弃呢?佛陀提出了一个革命性的修行原则:手段即目的。其实并没有什么桥梁,每走一步就已经在彼岸。以布施为例,复次,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这是佛陀对于须菩提“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的进一步回答,特别强调了菩萨不应该以执著的心态去布施。佛陀并没有说不需要布施,他说的是: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布施是必须的,一切的修行,都必须借助行为而达成。或者说,一切的修行都需要一定的工具,比如像车那样的工具。佛教有所谓“三乘”的说法,乘就是车的意思,三乘就是三种通行的车。第一是声闻乘,也叫小乘,通过领悟“四谛说”而证得阿罗汉果,第二是缘觉乘,也叫中乘,通过领悟“十二因缘说”而证得辟支佛果,第三是菩萨乘,也叫大乘,通过空性的领悟而证得无上佛果。三乘各有自己的修行方法,大乘的修行方法主要有六度(又叫六波罗蜜,意思是六种到彼岸的方法):布施、忍辱、持戒、禅定、精进、般若。

  布施是一个起点,最终的目的是解脱。佛陀在“行于布施”之前,有一句:菩萨于法应无所住。他的意思是,菩萨应该以不执著的心态去布施。布施的目的是为了不执著,为了解脱,而佛陀又说你必须用不执著的、解脱的心态去布施。在这句话里,佛陀显现了他独特而伟大的思想方法:手段就是目的。布施是起点,同时,在这个起点上,你已经达到终点。因此,佛陀所提出的六度,并非意味着,你必须先修习完布施,然后去修习忍辱,然后去修习持戒、禅定、精进、般若,然后到达解脱。佛陀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在每个阶段上你都可以而且必须进入最终的目的,佛法的修行和英语的学习,从一级到六级完全不一样,知识的积累可以分成一个一个的阶段,但智慧的开悟则是另一种更深刻的学习,是整体性的,是同时性的。


  回到布施。佛陀说,不执著于色而布施,不执著于声音、香气、味道、触觉而布施,总之,不执著于相而布施。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一般修行的人在布施时候容易产生怜悯心,以为布施的对象比自己贫穷,也容易以为自己在积德而希望获得回报,等等。布施是一个实际的行为,简单地说,只不过把自己的东西施舍给别人的行为,比如,最经常的,把自己的钱给一个乞丐;最彻底的,出家人在出家前把一切的财物施舍给有需要的人。为别人讲解佛法,也是一种布施,叫法布施,给别人无所畏惧的勇气,也是一种布施,叫无畏布施。无论怎样的布施,都是一种实在的行为,但佛陀说必须做到无相,才是真正的布施。无相布施当然不是不布施,而是布施的时候,不执著于布施这种行为,不执著于我是布施者他是接受者这样的分别,没有任何的要求得到回报的意识。只是很自然的行为,很自然的舍弃,当你把钱布施给一个乞丐的时候,你并不觉得他是乞丐,他只不过是和你一样的人类,也不觉得你的钱有多么重要,你给予他,就像太阳发出光芒一样,照耀任何可以照到的地方。你就在那一个布施的时刻里得到解脱。

  忍辱、持戒等等,也是一样。在你忍辱的时刻,在你持戒的时刻,你并不是在积累,在等待,而是在当下,你就不执著于忍辱或持戒本身,当下就达到那个最最终的目的:解脱。因为解脱而自由地活着。这是《金刚经》发出的伟大信息:修行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需要等待,而是当下就可以达成,当下你就是一个自由的人。无论在哪个修行阶段,你都可以直接抵达终点。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是须陀洹,第二是斯陀含,第三是阿那含,第四是阿罗汉,这是小乘佛教的四种果位,一个比一个趋向彻底的觉悟。第一个果位须陀洹意为初入圣者之流,所以又叫入流;斯陀含意为“一往来”,已经领悟了四谛的道理而断灭了与生俱来的烦恼,但仍需在天上和人间各生一次,才能最后解脱;阿那含意为“不来”,已经完全断除了欲界的诱惑,不会再在这世上转生;阿罗汉意为“不生”,已经彻底觉悟,进入涅,不再处于生死轮回之中。这是渐进式的,须陀洹之后是斯陀含,斯陀含之后是阿那含,阿那含之后是阿罗汉。

  因此,一般的修行者常常想着一个目标,一年或多年后我要修到什么果位,然后,到一定时候会评估:我已经达到了什么果位?是须陀洹还是阿那含?如果是阿那含,就会想:我已经证得了阿那含,接下来我要去修阿罗汉。佛陀却说这样的意识阻碍我们的修行,阻碍我们达到真正的目标:解脱。他启发须菩提,一个达到须陀洹的人不能想着自己已经得到了须陀洹的果位,因为须陀洹名为入流,实际并没有什么可入的;一个达到斯陀含的人不能想着自己已经得到了斯陀含的果位,因为斯陀含名为一往来,实际并没有我们往来;一个达到阿那含的人不能想着自己已经得到了阿那含的果位,因为阿那含名为不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来;一个达到阿罗汉的人不能想着自己已经得到了阿罗汉的果位,因为一旦有这样的念头,就著相了,就著了我、人、众生、寿者的相了。执著于相,无论是哪一种相,就不是阿罗汉。

  已经达到了阿罗汉的境界,但不能有一点点的念头以为自己已经是阿罗汉的境界了。佛陀所要求的,不仅仅是不执著于手段,而且,对于所谓开悟的境界也不要执著,对于修行的目标本身也不要执著。不要一心想着我要达成什么,然后想着我已经达成了什么。佛陀说,你不需要这样,因为你只要就在此时此地,做你自己,你就已经抵达了。就在此时此地,在你自己心中,你不需要一个外在的更远的目标,不需要去验证你到了什么阶段的果位,你已经达成了。

  对于金钱、美女、权力不要执著,一般人很容易理解,也很容易去践行,但是,一般人容易堕入的怪圈是,不执著于金钱,就执著于清贫,不执著于美色,就执著于禁欲,对于一种东西的放下,是以新的执著为代价的,否定了这个,就肯定了那个,反对这个,就赞成那个。但是,佛陀开创了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思路,当他否定这个时,并不意味着肯定那个,当他反对这个时,也并不意味着他赞成那个。他引导我们,越过非此即彼的狭隘空间,回到一个更深邃更开阔的境界。因此,佛陀在《金刚经》里所说的不执著,不只是对于某些东西不执著,而是对于一切的一切都不要执著,包括对于佛教的修行手段,以及修行目标,也不要执著。不执著,自由的心态,不受一切的奴役,才是唯一的目的,也是最高的原则。必须把这个原则贯穿到所有的修行之中,才可能真正达到解脱。

  这是佛陀发现的一个根本的点。无论你用什么手段,无论你通过什么手段达到了什么目标,最初与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对于一切的一切都不执著。也可以说是解脱,不着相。也可以说是:自由。而这个目标其实就是手段。佛陀在《金刚经》里指出了一条彻底自由的道路:不执著。这条道路随时随地,就在我们的面前,就在我们的身上。无论我们做什么,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时候,你都必须不执著,不粘着于任何事物,你的心总是在观照,在觉知,总是在自由之中。


  很多时候,我们活在手段里,我们不知道我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比如金钱,我们不断地赚钱,赚更多的钱,但是我们不知道赚了钱是为了什么,只是在为着钱而奔波。再比如婚姻,我们不太明白婚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到了结婚的时候就该结婚,只是因为社会规定我们结婚才结婚。再比如求学、工作等等,很多人并不知道上大学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社会的氛围如此,大家都上大学,于是,就拼着命考大学,等等。很多人,一辈子没有弄明白自己活着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说,没有弄明白自己活着的真正目的,因此,一辈子在随波逐流,在赚钱的过程里、在婚姻的过程里、在工作的过程里,等等,在一切的过程里烦恼着、痛苦着、挣扎着。

  因此,很多时候,我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是:我到底想要什么?我能够做什么?如果不明白这两个问题,我们的生活基本上是活在各种过程里,永远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永远沿着社会为我们设定的目标而活着,纯然是一种盲目的动物性的生活,一种被动的乃至是失败的生活。这是许多人的生活状况,一辈子都没有弄明白自己的生命到底需要什么,以及自己能够做什么,只是在随波逐流。大家都在移民,所以,他也要移民;大家在买股票,所以他也要买股票;大家都在学钢琴,所以,他也要学钢琴。他不明白的是,移民也罢,股票也罢,都只是手段,重要的是自己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如果这个手段能够最迅速地达到自己的目标,才是值得去做的,否则,就毫无意义。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必须冷静下来,问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我能够做什么?

  许多人想明白了这个问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更知道自己如何达成自己想要的,坚定地向着这个目标前行。这样的人往往在某个领域作出成就,即使不是什么伟大的成就,但也常常自得其乐,因为是在做自己能够做的而且是喜欢的事情。在世俗的层面,这种人生没有什么遗憾,可以称作成功的人生。然而,在佛陀看来,这种人生仍然隐藏着巨大的缺陷,并没有得到最终的解脱,因为在目标实现之后,会有新的目标。仍然是一种手段式的生活,为了一个目标,忍受各种痛苦,期盼着那个目标。到达那个目标后,快乐非常短暂,很快就有新的目标出现,然后,又是在手段的路途上。

  佛陀在《金刚经》里所启示的生活,是超越了手段目的的生活,是一种全然当下的生活。你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目标,比如你想买一套房子,比如你想成为一个企业家,比如你想成为一个演员,等等。佛陀并没有要求你抛弃这些目标,你可以有这些目标,但是,佛陀所要求的是,你必须领悟到,这些目标,所有的目标,只是生活的自然过程,并不是一个束缚,也不是一个等待。在那套房子得到之前,你在努力着,然而,你的努力不是一种煎熬,一种等待,而是一种活着,一种生命的展开。在那个所谓的目标,比如那套房子得到之前,你应该在每个当下,就享受生命的喜乐。生命的喜乐、活力,在每个时刻都蕴藏着,是无须等待的。也许,佛陀所要告诉我们的是: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当下的享受。在每一个当下享受生命,这才是全然的人生,完整的人生,本色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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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又回到那个故事。一个人在河边晒太阳,另一个走过来,指责他:你怎么这样懒惰,为什么不去好好工作?那个人就问,工作是为了什么?另一个人回答:为了赚钱。那个人又问:赚钱为了什么?另一个人回答:为了享受。那个人就说:我现在不就在享受吗?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流传着不同的版本。网上有一个版本是这样的,说是有两个朋友离开城市去旅行,无意中到了一个偏僻的岛上,像世外桃源那样美丽,其中一个马上决定不回城市了,就在这个岛上搭了房子,每天打打鱼,看看日出日落。另一个人回到城里,忙着去融资,忙着做方案,要在这个岛开发房地产,忙了很多很多年,头发秃了,身体发胖了,但是,终于成了成功的开发商,赚了很多钱,然后,他说要退休了,就在海边买了幢别墅,开始享受人生。而他的同伴,一开始就享受了人生。这也许是寓言式的故事,然而,好像就是真实的生活情景,我们在日常里到处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偶尔,看到他的同伴的身影。至于我们自己,好像总是在犹豫之中打发岁月,在半推半就之中时光倏忽老去。

  还有一个更有趣的版本,来自印度。亚历山大大帝听说一位名叫戴奥真尼斯的隐者,于是,就悄悄去找他。亚历山大在某条河边找到了戴奥真尼斯,发现他光着身子在晒太阳,亚历山大看到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然而,是一个很美的人,一个很优雅的人。

  于是,亚历山大就问:“先生,我能够为你做些什么吗?”

  戴奥真尼斯回答:“只要站在旁边一点,因为你挡住了我的太阳,如此而已,我不再需要什么了。”

  亚历山大又说:“如果有来世,我将会要求神把我生成戴奥真尼斯。”

  戴奥真尼斯笑着说:“不必等到来世,也不必请求神灵,你现在就可以成为戴奥真尼斯。”

  又问亚历山大:“我看你一直在调动军队,要去哪里了?为了什么呢?”

  亚历山大回答:“我要去印度,去征服世界。”

  “征服了世界之后你要做什么?”戴奥真尼斯问。

  “然后,我就会休息。”亚历山大回答。

  戴奥真尼斯哈哈大笑:“你完全疯了。你看我现在就在休息,而我并没有去征服世界。如果到最后你想要休息和放松,为什么不现在就做?我要告诉你:如果你现在不休息,你就永远无法休息。你将永远无法征服世界,因为总还有一些东西还要被征服……生命很短,时间飞逝,你将会在你的旅程中死掉。”

  你将会在你的旅程中死掉。确实,我们很多人在人生的旅程里死掉了。然而,如果生命的真正目的就是享受,那么,并不需要什么旅程,开始就是结局。如果开始就是结局,那么,我们并不会死在旅途之中,我们只会活在当下,活在当下的完成里。


  一切的形相,都是虚妄的。你只有发现了一切的形相都是虚妄的,你才能见到如来,才能把捉那个真正的实在。这句话意味着,我们生活在假相之中,如果你要得到解脱,必须去寻求那个真相。满月宴会上那个说孩子会死的人,或者谷崎润一郎小说中意识到美女也会排泄的男子,和一般人相比,已经看到了一部分的真相,然而,死亡也罢,排泄物也罢,都不是最终的真相,它们是低层次的真相。《金刚经》里,佛陀说了最彻底的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那么,也就指出了最终的真相:空。

  有一家人的小孩满月,摆酒,请了许多人来祝贺。许多人就送了很多礼,当然,也说了很多祝贺的话。这个说,这个小孩的面相真好,将来一定是个大官。那个说,这个小孩的眼睛很有灵气,将来一定是个大才子。诸如此类。主人听了非常高兴,一一答谢,还请他们就座吃饭。这时,突然冒出一个冷冷的声音:这个小孩以后肯定会死掉。主人大怒,让仆人把说话的人赶了出去。

  据说这是一个民间故事。我是从鲁迅的杂文里读到的。鲁迅用这个故事感慨的是,说假话的都得到好的招待,而说真话的却被赶了出去。说真话的确实被赶了出去,但是,那些得到款待的,也并非是因为说了假话。那些人说的,其实是祝愿的话,或者用通俗的说法,是好听的话。为什么好听?因为折射了主人自己的愿望,主人自己愿意他的孩子升官发财,愿意他成就大事。听到别人的口里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当然高兴,当然愉快。说的人其实没有什么错,听的人高兴,其实也没有什么错。一切的问题也许在于:生活中许多想不开,许多执著,是因为我们把这个愿望当作了现实。这个刚刚满月的孩子,也许会当大官,也许会当大作家,也许会发大财,这都有可能,然而,仅仅是个愿望,是个尚未实现的愿望。对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来说,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但只有一个可能性是真实的,那就是他以后不管是什么时候肯定会死掉。他也许会成为大官,也许会成为大财主,也许会是一个士兵,或别的什么,都是不确定的,但死亡是确定的,他一定会死掉,这是不容争辩,不容怀疑的。无论那个孩子成为大官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能改变他会死掉这个事实,他只有一个目的地,唯一的:死亡。

  然而,我们不愿意面对这个确定的唯一的事情,反而,迷醉在不确定性之中,迷醉在不确定性造就的浮华之中,把虚浮的当成了真实的,把想要的东西当作了真实的。在世俗的层面,也许,死亡是唯一的一个真相。而真相是人人所不愿意面对的。几乎所有的真相,都是程度不同的禁忌。人的心理倾向,容易回避真相,而活在虚假的愿望里。那个满月宴会上的主人和说“假话”的人们,只不过是无意之间受制于一个禁忌,关于死亡的禁忌,并非如鲁迅理解的那样,刻意要说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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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忌是一种掩盖和粉饰,阻止人们去面对真相。因此,推开禁忌的墙壁,直面真相,是觉悟和解脱的开始。谷崎润一郎有一篇写古代日本宫廷生活的小说,有一个男子迷恋上宫廷里的一个女子,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得到她,却又非常想得到她。终于明白不可能得到她,不如放弃对她的迷恋。如何放弃呢?想了她的许多缺陷,都没有用,还是非常迷恋。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打算去看那个女子的排泄物,以为只要一看到她的排泄物,就会彻底粉碎因她的美所建立起来的那种幻觉,就可以不再迷恋她。结果那个女子明白了他的心思,在便桶里做了手脚。当宫女把那个女子的便桶拿到园子里,男子去偷看,发现的是美丽的花和芬芳的气息。结局是那个男子完全绝望,以自杀来了结对那个女子的迷恋。

  一个再美的女子,也会排泄。这是一个事实。但一般人不太愿意想到这一点,更不愿意看到这一点,而愿意沉迷在眼睛所看到的美貌之上,沉迷在美的想象之中。那个人决定去看美女的排泄物,去面对一个真相,确实有助于自己从执著里解脱出来。佛教的基本修行里,就有所谓的修不净观,就是透过对身体器官的观想,明白到再美的美女,不过是一堆普通的血肉。用时髦的学术术语,叫做“去魅”,把魅力的幻影一层层地去掉,把她还原成普通的存在物。然后,就不会执著于她的美貌。

  那个在满月宴会上说孩子会死的人,有点像童话《皇帝的新装》里的小孩子,说出了一个简单的一直就在我们面前的真相。皇帝赤露着身体,在街上招摇,展示着所谓的华服,所有的人都在赞美那件看不见的华服,只因人人害怕被认为是愚蠢的人。只有一个孩子,老老实实地说出了他看到的事实:只不过是一个裸体,哪有什么漂亮的衣服。宴会上的人说孩子会死,也只不过是说出了一个简单的真相。人们不愿意看到或听到这个真相,人们愿意用各种祝福的话,去建构一个繁华的日常世界,让自己迷醉在其中。然而,这些生活无论多么热闹,最终都因为死亡而归于空无、寂静。真正留下来的只是寂静,只是空无。我们日常所执著的那些东西,就像皇帝的新衣,是一个幻觉,实际上赤条条,空无一物。但是,人类喜欢迷醉在这样的幻觉里,只有那个天真的小孩,和那个清醒的成年人,说出了真相:这一切都是虚妄的。

  所以,佛陀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死亡的意义。觉知死亡,并不是仅仅觉知人类生活黑暗的一面,不是这样的,佛陀根本上不是一个悲观的人,虽然他的思想是从人类生活悲剧的一面开始的。死亡的信息在佛陀看来,不是一个完结的信号,而是一个提升的信号。藉着觉知死亡,我们可以摆脱对于现世生活的迷恋和执著,而迈开自我解放的第一步。因此,在佛教里念死这样一种修行,在我看来,比修不净观更加重要、更加根本。如果念死的意识没有融入日常生活,就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的佛教徒。宗喀巴《菩提道次第略论》中,下士道修法的第一步就是“念死”,以为念死是“摧坏一切烦恼恶业之锤”,“心执不死者,乃一切衰损之门;念死者,乃一切圆满之门也。”

  那么,如何念死呢?第一,要时刻想到“定死”,就是任何人一定会死的,寿命只会减少不会增加;第二,要时刻想到死期是不定的,随时可能会死,就像佛陀所说“命在一呼一吸之间”;第三,要时刻想到死的时候你无法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你,除了你内心的信念。因此,所谓念死,其实就是把死亡的意识融汇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从而舍弃对于尘世种种利益的爱欲。

  向死而生。这是一本书的名字,是一个让人喜乐的名字。对于死亡的觉知、思考,并不是一种悲观的终结,而是一种无限的开始,因着这种无限的开始,生命变得圆满,既不是悲观的,也不是那些祝福的话所营造起来的乐观,而只是喜乐,当下的喜乐。人类专注于现世的生活,刻意隐瞒死亡的真相,在我们成长的过程里,很长时间不能面对死亡,要么非常恐惧,要么觉得离自己非常遥远,是别人的事情。我在25岁的时候,因着祖母的去世,真切地感受到死亡与自己是如此紧密,是我自己生命内部必然发生的事情。而在几年后,亲眼目睹一个朋友永远地合上眼睛,那种震撼超过了一切的理论与说教,几乎是一种巨大的压力,驱使我自己去思考,去寻找出口。最初确实是一种哀伤的悲剧情怀,但接下来,却是更为巨大的解放,从现世生活的图景里解放出来,进入一个无限广阔的境地。

  这种心理体验有点像失恋。刚刚失恋的时候,我们悲伤,但同时我们渐渐地发现,在我们所爱恋的对象之外,有更广大的天地,发现我们自己因为爱恋那个对象,而遗忘了更广大的欢乐,于是,失恋变成了一种解放。

  结夏安居的时候,佛陀会从仞利天回到阎浮提。一位叫华色的比丘尼,为了第一个见到佛,摇身一变,成为一位转轮圣王,大家纷纷相让。结果这个比丘尼成为最先向佛礼拜的人。然而,佛却说:你不是第一个礼拜我的人,须菩提才是第一个礼拜我的人。大家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须菩提。须菩提其实并没有来到现场,他只是远远地观察,看到那么多人等待着佛的到来,他想到的是:眼前虽然气象盛大,但是,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毁灭,一切都是无常的。佛陀认为这是观察到了诸法皆空,是真正看到了佛。

  因此,佛陀问须菩提,是不是“可以身相见如来?”须菩提当然回答:不可以,因为“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有一个重点是“见如来”,如来是佛陀的另一个称呼。但我觉得,“见如来”,并不完全是去见佛陀的意思,而是指“见到真相”,或“见到实在的本体”。可不可以身相见如来?意思是是否可以透过外在的形相来把握存在的真实体性?佛陀回答:不可以,因为他所说的身相,并非真正的身相。然后,他说了一句非常非常重要的话,也是最彻底的一句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切的形相,都是虚妄的。你只有发现了一切的形相都是虚妄的,你才能见到如来,才能把捉到那个真正的实在。这句话意味着,我们生活在假相之中,如果你要得到解脱,必须去寻求那个真相。满月宴会上那个说孩子会死的人,或者谷崎润一郎小说中意识到美女也会排泄的男子,和一般人相比,已经看到了一部分的真相,然而,死亡也罢,排泄物也罢,都不是最终的真相,它们是低层次的真相。《金刚经》里,佛陀说了最彻底的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那么,也就指出了最终的真相:空。

  死亡并非最终的真相,最终的真相是超越生死分别的,既非生,也非死,是“在”。如何把捉那个最终的真相呢?《金刚经》里反复使用的一种句型透露了通向“空”的道路。《金刚经》里反复使用一种肯定的同时又否定的句型,也有人称之为“三句义”,比如,“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等等。又如“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虽然只有两句,但实际上也是三句,只是省略了“是名身相”。这些句子如果按照字面上理解,好像很玄,比如“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如果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佛所说的解脱的智慧,其实并不是解脱的智慧,所以叫做解脱的智慧。好像是语言游戏,佛陀用这样的句型,想要表示什么呢?想要我们领悟什么呢?其实,佛陀所要告诉我们的,是所有的“名相”都是一种假相,所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首先是“所有的名相都是虚妄”。或者说,人类生活的假相,首先是由人类发明的各种概念、名称组成的,这些名称、概念束缚了我们的心灵。因此,解脱的第一步,就是去掉名称、概念,去找寻被名称、概念遮蔽了的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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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经》所昭示的,是不要被任何的概念、名称所束缚,是任何,包括佛所说的解脱法门,也只是一种说法,并非绝对的真理。绝对的真理在语言之外,在概念之外。因此,佛所说的解脱的法门,只是一种方便的说法,姑且给它“解脱的法门”这样一个名称,是假名,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需要解脱的,当下就已经是解脱,因此,也就没有什么“解脱的法门”。


  名称只是一个名称,但是,我们活在名称所构成的世界里。有一座村庄,离王宫五由旬的距离。村民每天为国王送水。日子久了,大家觉得很累,想要搬离这个村子。村长为了劝说大家留下来,就去请求国王,把五由旬改成三由旬,让村子离王宫近一点。国王同意了,大家又留了下来。有一个人说,距离还是原来的距离,改了有什么用。但大家还是相信三由旬比五由旬少了许多路,仍然为国王送水。

  大家相信名称、概念,从名称、概念去认识世界。当我们见到一个人的时候,首先问他叫什么名字。弥兰陀王见到龙军,就问他的尊姓大名。龙军回答说,别人通过龙军这个名字知道我,然而,那只是一个名称、称呼、名字而已。通过这个名字,并不能掌握这个人。他进一步推导,何者是龙军呢?头发吗?身毛吗?指甲吗?……每一个器官都不是龙军。那么,是色、受、想、行、识吗?也不是。因此,龙军只是一个声音,并没有这样一个实体。然后,他问弥兰王是否乘车而来,弥兰王说是的。龙军就问什么是车?辕是车吗?轴是车吗?轮是车吗?都不是,那么,车是什么呢?

  弥兰陀王有所领悟,说:基于辕、轴、轮等零件的组合而成为车的名称,基于头发、手脚、脑等的组合而成为龙军的名称。实际上,车与人都无法从名称上得到。名称只是一个假名。用《金刚经》的方法,我们可以说,所谓车,其实并非车,所以叫做车;所谓龙军,其实并非龙军,所以叫做龙军。所有的语词,不论什么性质的,都可以用这样一种句型去重新叙述,比如,所谓“美丽的”,其实并非“美丽的”,所以叫做“美丽的”,等等。

  《金刚经》的这种表述,显示了语言的无力:在真相或真实的世界面前,语言是无力的。不仅无力,而且空洞。你只要想一想世界上有十几万叫张军的人,他们的年龄身份都不一样,但是,都叫张军。再想一想车这个名称,在英语和俄语、法语等不同的语系里,写法、发音都完全不同,但它们指涉的都是车这样一种交通工具。而且,无论哪种语言的“车”,都不可能穷尽所有车的状况,只有具体的一辆一辆的车。即使是具体的一辆车,无论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或名词,也不可能真切地把它描述出来。真实的车就是实际在那里的那辆车,语言对它无能为力。

  因此,重要的不是这个名称,而是这个名称所指涉的对象。你必须摆脱语词,去看那个实际的对象。重要的不是三由旬还是五由旬,而是实际上它所代表的距离是多少。这是第一步。任何时候,不要迷失在语言的密林里。文字的叠加,使得我们离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远,语词、概念、以及与此相关的制度、娱乐包围着我们。解放的第一步是,对任何的语词、任何的表达质疑,比如,“美丽的”,当你开口说“美丽的”,你要问自己,“美丽的”是什么?什么是“美丽的”?这个词指的是什么?不要停留在词语上面,不要执著于词语所流露出来的美丽幻影之上。在日常生活里,我们之所以被假相蒙蔽,很多时候,我们接受了人们正在使用的语词、说法,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些语词,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真实的,没有任何怀疑。

  因此,越过语词,不要有任何的停留,不要停留在语词和言语建立起来的喧哗的王国。回到那个基本的点上,也就是那个具体的事物上,然后,真相才会渐渐地向你显现。


  那个具体的事物向你敞开。你向那个具体的事物敞开。不需要语言、文字。当下,就是那一个个具体的事物。比如车,你聚焦于那辆具体的车上。是一辆最新款的雷克萨斯,你上周买的。你正在开着这辆车,这是你的。你清楚它的每个细节,它是实实在在的。然而,佛陀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辆雷克萨斯如此清晰地在你的眼前,在你的手中,是它的方向盘。它怎么可能是虚妄的呢?一个朋友对我说:名称有虚假性,容易理解,车这个名称是随意的,如果开始把它叫作牛,那就是牛了;但是,你说那辆具体的车也是虚假的,很难理解,除非你像魔术师一样把这辆车变走,我就相信佛陀的话了。

  当然,我不可能把车变走。佛陀在世的话,也不可能把车变走。因为佛陀所说的虚妄,所说的空,并非不存在,并非没有。那辆车,确实在那里,而且,此刻它确实属于你。佛陀要告诉你的是,第一,广告、销售资料、销售员的介绍以及车的外形、车的装饰构成了一个影像,赋予了这辆车许多品质,比如高贵,比如优雅,等等,唤起我们许多想象和愿望,以为拥有了这辆车,就可以达到什么境界。这是一个幻觉。无论外在的装饰和广告里的文字、画面如何渲染,这辆车实际上只是一辆汽车,一辆装着发动机的汽车而已。如果你沉迷于那种幻觉,你注定要失望。所以,你必须学习在享受这种幻觉的同时,把这辆车只是看成一辆车,没有什么附加的东西,那是你的想象。

  夏天的天空,云彩变幻出许多形状,有的像小狗,有的像猴子,有的像宫殿,如果有人把这些小狗、猴子、宫殿当作是真的,那么,大多数人会认为是一种愚痴。然而,在日常生活里,我们常常把这些白云苍狗当作了真实的东西,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一种愚痴。

  第二,这辆车之所以成为这辆车,以及成为你的车,是许多因素造成的。这辆车不可能自己成为自己,需要技术,需要工人,需要各种各样的条件,相互配合,当因缘具足的时候,才能生产出这辆车。然后又需要其他的种种因缘,它才可能被你买到,成为你的车。只要某个因素改变了,这辆车,以及它与你的关系,就会改变。没有什么独立的绝对的因素,使得这辆车成为一辆这样的车,成为你的车,是各种因素相互依存的结果。因此,当你把这辆车只是看成一辆车的时候,不要以为它是一个独立的绝对的整体,而是一种组合,一种依赖各种因缘和合而成的组合。

  第三,这辆车此刻确实是一辆车,是属于你的车。但是,在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它的零件都在老化,在变异之中。还充满着许多不确定性,比如车祸,比如你的经济状况,都可能改变目前的状态。目前的状态并不是一个常态。实际的情况是无常。这辆车存在于无常之中。因此,当你把这辆车看成一种组合的时候,还要把它看成是一种动态的无常的存在。

  这样的观察好像游戏,然而,佛陀仿佛很认真地做着这样的游戏。因为,这样的游戏揭示了我们所追求、所迷恋的事物,其实非常“空洞”,非常“不可靠”,我们在拥有、享受的同时,必须摒弃对于它们的执著。如果我们执著,就注定失败。所以,佛陀所昭示的“空”,并非消极的逃避,而是对于真相的勇敢承担,从而在不可靠的存在里找到可靠的、不变的东西。


  《金刚经》,《金刚经心经坛经》,中华书局2007年版。
 楼主| 发表于 2011-4-22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

  附白话语译

  壹

  〔原文〕

  如是我闻:

  一时佛在舍卫国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语译】

  我曾经听佛这样说:

  那时候,佛陀与1250位大比丘住在一起,住的地方叫园精舍,是舍卫国的给孤独长者施舍的。有一天,到了吃饭时间,佛陀就穿上袈裟,拿起饭钵,走进舍卫城去乞食。挨家挨户地乞讨一遍后,就回到住处,吃了饭,收拾好袈裟,洗干净饭钵,又用清水洗濯双足,铺好座位,安静地坐下。

  贰

  〔原文〕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咐嘱诸菩萨。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咐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语译】

  这时,弟子里一位叫须菩提的长者,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袒露着右肩,右膝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对佛陀说:“太难得了,世尊,您老人家一向慈悲为怀,善于护持眷念着各位菩萨,又善于吩咐嘱咐各位菩萨,但现在,假如有向善的男子和女子,发愿追求无上正等正觉,想要成就最高的佛道之心,请问世尊,他们如何才能保持这个发心常住不退呢?他们应当怎样去降伏他们心中的妄念呢?”

  佛陀回答:“问得真好。须菩提,就像你所说的,如来善于护持眷念着各位菩萨,又善于吩咐嘱咐各位菩萨。现在,你好好听着,我将告诉你,向善的男子与女子,一旦发心寻求最高佛道的,应该如此守持,应该如此降伏他们的妄念。”

  须菩提回答:“好的,世尊,我们喜欢聆听您的教诲。”


  叁

  〔原文〕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服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语译】

  佛陀告诉须菩提:“各位大菩萨,应当这样去降服迷妄的心:一切有生命的存在,卵生的,胎生的,湿生的,化生的,有形质的,没有形质的,有心识活动的,没有心识活动的,以及既非有心识活动又非没有心识活动的,所有的生命,我都要让他们达到脱离生死轮回的涅境界,使他们得到彻底的度脱。像这样度脱了无量数的众生,但是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众生得到度脱。为什么呢?须菩提,如果菩萨的心中有了自我的相状、他人的相状、众生的相状以及生命存在的时间相状,那么,就不成为菩萨了。”

  肆

  〔原文〕

  “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须菩提,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须菩提,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须菩提,菩萨但应如所教住。”

  【语译】

  “再者,须菩提,菩萨布施的时候,对于一切都应该无所执著。不执著于色而布施,不执著于声、香、味、触、法而布施。须菩提,菩萨就应该这样不执著于相而布施。为什么呢?假如菩萨能够不执著于相而布施,他的福德就不可思量。须菩提,你觉得如何呢?东方的虚空是可以想象和度量的吗?”

  “无法想象和度量,世尊。”

  “须菩提,南方、西方、北方、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以及四方上下的虚空,可以想象度量吗?”

  “无法想象和度量,世尊。”

  “须菩提,菩萨不执著于相而布施福德,福德就像这样不可思量。须菩提,菩萨应该依照我所说,不执著于相而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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