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史回顾:有关佛光山人间佛教海外传播理论与实践的探讨
由于海外弘法是佛光山人间佛教极其重要的事业,星云大师的许多文字和讲话都谈到了他的国际弘法理念和构想,因此有关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很多。
永东法师的《人间佛教世界展望》一书是关于佛光山人间佛教海外传播研究的最新成果,本书将佛光山人间佛教的国际化分为酝酿期、播种期、开发期和成长期四个阶段,作者还探讨了日本佛教传承基隆拿佛寺、韩国佛教传承剑桥禅中心、藏传佛教学会、越南临济传承梅园这四个亚洲大乘佛教传承团体在西方的本土化,并与佛光山海外道场进行了比较。
于飞的《人间佛教与中国文化——从跨文化传播视角的考察》一文指出,人间佛教无论是在与中国文化交融,还是在跨文化交流和传播方面都具有相当大的优势,继承着佛教中国化传统的人间佛教具有更强的文化普适性、包容性这一特质。
石沧金、李群锋的《佛光山在海外的传播及影响》一文回顾了佛光山在五大洲的传播发展及其世界性的活动,指出佛光山在海外的传播促进了中华文化软实力在海外的影响。
程恭让教授在其著作《星云大师人间佛教思想研究》中专设《佛光西来寺:星云大师人间佛教国际化的大试验场——以西来寺参访札记为主》一章讨论了星云大师的人间佛教国际化思想理论和在这种理论指导下美国西来寺举办的佛教国际化的活动及其影响。满具法师的《人间佛教全球弘化问题略论——以美国为例》一文,作者以其在佛光山澳洲与美国分别院服务近二十年的经历总结指出,当地人士接受佛法的速度远不如预期。
妙益法师在《从星云大师本土化理念看佛光全球弘法之文化适应及成效——以荷兰荷华寺为例》一文中,以自己于2008—2010年间驻锡荷兰佛光山荷华寺之经验,探讨了荷华寺发展出具当地特色本土化“荷兰佛教”之成果及期间所遭遇之困难。
迟帅的《汉传佛教海外弘法经验谈——以柏林佛光山为例》一文指出,柏林佛光山的弘法表露了汉传佛教更广的适应性特征,但是由于汉传佛教在海外的弘法刚起步,面临着巨大困难。
慧峰法师的《人间佛教在西方的本土化》一文指出,就人间佛教在西方本土化而言,要先倾听,倾听什么呢?倾听那些西方佛教徒的心声,因为他们才是佛光山人间佛教本土化工作的主要对象。
黄飞君的《台湾宗教单元之社会动能研究——一个比较的视角》一书专设一章讲佛光山,其中有一节是“全球视野下的佛光山”,主要考察了佛光山在美国的活动和后果。
由祥和采访撰写、依恩提供资料的特别报导《回顾佛光山人间佛教于韩国之实践历程——从二零零六年佛光山南韩弘法纪行谈起》强调,首尔佛光山是韩国第一个由国家认可正式成立的外国人宗教团体,佛光山人间佛教于当地的布教工作深化了韩国佛教现代化的发展方向。
张文学的《跨国佛教组织在新加坡的发展——以新加坡佛光会为例》一文将新加坡佛光会为为实现本土化所作的努力概括为五点:第一,设法与新加坡的其他宗教和谐共存,符合新加坡政府对“宗教和谐”的倡导;第二,注重青年人的道德与文化教育,满足政府实施宗教教育的愿望;第三,通过文化活动和社会服务而不仅是宗教活动来吸引人;第四,用现代科技表现文化与艺术的内涵,拉近普通大众与佛教的距离;第五,强调僧侣与居士间的合作。可以说,这几点不仅是新加坡佛光会的努力,也是佛光山海外道场普遍的共识和活动。
林威廷的《佛光山在大马华人社区中的发展——以柔佛州新山禅净中心为研究》一文指出,佛光山人间佛教在新山社区的积极活动,对新山华人原本比较倾向传统民间信仰的宗教观念产生了深刻有力的影响。黄文斌的《从星云大师在马来西亚弘法事迹探析其人间佛教内涵与开展》一文指出,星云大师在马来西亚的弘法非常成功,早期基本上是协助弘法及培训人才,随着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佛光山的组织在马来西亚生根,进入2000年后,星云大师在马来西亚的活动几乎都与马来西亚佛光山的组织相关。
妙上法师在《佛教西来南美的分析探讨——以佛光山人间佛教在巴西的发展为研究》一文中,基于自己旅居海外多年的经验,分析了佛光山在巴西的别院“如来寺”发展的现况、困难与展望。
杨健在其著作《亚洲之外佛教(从佛教传入至公元20世纪)》中简要介绍了佛光山英国、法国、德国、加拿大、美国、南非的发展情况。
综上所述,学术界对于佛光山人间佛教海外传播的研究可谓成果不少,既有从整体层面进行的理论探讨,也有基于对某个具体的道场长期观察的分析报告;既有从学者角度进行的概括总结,也有直接奔走于弘法第一线的法师从内部视角进行的回顾和展望。这些研究成果主要重视以下几个方面的考究并在很大程度上论点一致:第一,佛光山人间佛教的海外传播取得了非凡的成绩,这主要表现在道场的扩建、信徒的增加和影响力的提升上;第二,国际佛光会的成立与发展对于推动佛光山人间佛教的海外传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第三,佛光山人间佛教海外传播面临的挑战主要表现为语言的障碍、思维的差异、风俗习惯的不同等,佛光山人间佛教在海外的文化适应还有漫长的道路;第四,星云大师的“寺院本土化”思想,是其海外弘法理念中极具特色的部分,佛光山的海外传播必须坚持本土化的道路。而对佛光山人间佛教海外传播的意义、阶段特征以及需要把握和明确的优势等重要问题,现有的研究成果关注不足,本文希望就此展开研究。
因时应势:佛光山人间佛教海外传播的背景及意义
从全球历史的发展来看,中国从近代开始与海外的接触是极其被动的、以学习吸收西方先进文明为主的过程。经历了曲折的摸索前行,到20世纪末,中国呈现经济腾飞、文化复兴的局面。而互联网的发展使传统的族群、国家、语言等界限不断被打破,地球村的概念已为大家接受和熟知,在这种情况下,星云大师敏锐地意识到佛教的发展必须主动走向世界,这既是佛教的需要,也是世界的需要,可以说,这是佛光山人间佛教走向世界的一个重要背景。
那么,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汉传佛教走向世界的可能性有哪些呢?
首先就是海外华人移民的增多,以及他们的信仰认同需求。海外华人为了保持自己的文化身份,内心是十分愿意恪守传统信仰的,这种信仰可能呈现混杂的特征。而汉传佛教特别是佛光山人间佛教,不管是思想理论还是实践活动都包含了丰富的中华传统文化因素,因此,很容易为华人接受信纳。
其次,对于西方人来讲,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兴趣,使他们愿意了解汉传佛教。在汉传佛教走向世界之初,南传佛教和藏传佛教已经为西方人所注意和追捧,在西方宗教市场各自占有一席之地。藏传佛教和南传佛教各自具有鲜明的特点,对于拓展海外市场具有很强的优势。汉传佛教要想和他们竞争,必须发挥她典型的中国特色。汉传佛教为大乘菩萨道,以利生救度为主要修行手段和目标,人间佛教恰恰充分发扬这种菩萨做事利人的精神,重视人际关系的和谐,这对西方人来说也具有一定的吸引力。
既有必要性,又有可能性,佛光山人间佛教在星云大师的带领下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踏上海外弘法的道路。这条道路在初创之期的艰难可以想象,然而,取得的成就却是极其辉煌的。在魏道儒主编的《世界佛教通史》第十二卷《斯里兰卡与东南亚佛教(从佛教传入至公元二十世纪)》(郑筱筠著)和第十三卷《亚洲之外的佛教(从佛教传入至公元20世纪)》(杨健著)中,在介绍不同国家或地区的汉传佛教时,佛光山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可见,佛光山海外弘法的努力已经得到了学术界的充分关注和认可。今天,我们在讨论世界佛教史的时候,无论如何是不能忽略佛光山的。
国际佛光会全球分布图
佛光山人间佛教海外传播取得了巨大成就,对于扩大星云大师和佛光山人间佛教的影响来说,意义非凡;对于提高所传播地区人民的生活质量、推进世界宗教文化的交流进步来说,贡献卓越。抛开微观和宏观的两个层面,佛光山人间佛教的海外传播对于佛教自身来讲究竟意味着什么?
首先,佛光山人间佛教的海外传播扩大了汉传佛教在世界中的影响,提高了中国佛教的历史地位。佛光山人间佛教是汉传佛教发展和改革的一个重要结果,她根本上属于汉传佛教系统。而汉传佛教是最能代表中国佛教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佛光山人间佛教海外传播的迅猛势头可以说是中国佛教走向世界最为成功和有效的推广。
其次,佛光山人间佛教的海外传播不仅推广了中国佛教,也重新建构了世界佛教生态。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全球化程度的日益加深,传统的宗教文化板块正在逐步打破,未来的宗教生态将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样貌。就中国佛教生态来讲,藏传佛教和南传佛教正在突破传统的地域向汉地发展,同样汉传佛教在藏区有传播;前者如五明佛学院和法住禅林在汉人中受追捧,后者如北海禅院。在世界范围内来看,随着大量人口的频繁流动,不同宗教信仰背景的人打交道越来越多,传统的世界三大宗教的文化板块已经不再成立,新的全球宗教生态正在形成中。在这种背景下,佛光山人间佛教将佛法传布到五大洲,开创了世界佛教的新局面。例如,佛光山于1992年到南非创建了非洲第一间寺院,继而在1994年由星云大师亲自到南华寺为五名黑人青年主持剃度典礼,非洲从而正式诞生了第一批的出家人,有了佛法的流布。2004年,佛教史上首次于南半球举办的“国际三坛罗汉戒会”在澳洲南天寺举行,来自美国、瑞典、新西兰、澳洲等16个国家和地区的200余位戒子参加盛会。2010年11月,星云大师在维也纳联合国中心举办“一笔字书法展”,为史上首位在维也纳联合国中心展出作品的出家人。佛光山人间佛教开创的世界第一是非常多的。
第三,不断创新的理念和实践为佛教在当今以及未来的发展增强了活力。佛教自公元前6世纪产生于古印度,直到今天之所以能历久不衰,影响深远,一个根本的因素就是她强大的自我更新能力。佛教输入中国以后,不断融入新的因素或者产生新的主张与实践,而星云大师人间佛教理念的提出、实践就是继承和发扬了佛教的这一特质。佛光山开创性的理论和实践非常多,譬如,国际佛光会的成立就被星云大师称为“佛教史上革命性的创举”。而国际佛光会之所以成立,与星云大师弘扬佛法的信念有关,为了提倡“僧信平等”,国际佛光会的章程规定,在家信徒可以做檀讲师、檀教师。星云大师说:“唯有让在家信众参与传教的行列,授给他们传教的权利,佛法才能普遍弘传。”学界给予国际佛光会评价很高,李利安教授认为,国际佛光会“不但突破了家长制的局限和僧团的范围,实现了四众的共同参与,而且在现代化进程中告别了旧有的体制,在政教分离的基本原则下,实现了独立自主,同时超越原来的管理模式,实现了民主决策与民主监督,这是两千年来中国佛教从未有过的一种突破”。佛光山类似的开创性活动不少,“不仅为教界创下了空前的‘第一’,也为佛教的发展,开拓更宽广的弘法方向”。
不论是星云大师还是佛光山海外传教的其他法师,在被问到佛光山海外传播的计划的时候,常常会提到,就是看哪里的机缘到了,就去哪里传教。这里的机缘,其实就是时势,在顺应时势的基础上,佛光山人间佛教的海外传播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佛光山人间佛教的思想理论和实践模式以人为本,符合当今社会的价值取向;第二,星云大师具备很强的个人魅力和宗教领袖气质,今天在宗教多元繁盛的时代,宗教领袖在帮助宗教传播过程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第三,佛光山人间佛教布教的方式现代化程度很高,而且在佛陀平等观的支撑下充分发挥僧信、男女的合力;第四,在宗教思想指导下,注重文化、教育、慈善等事业的综合开展。
程恭让教授曾经总结了星云大师对佛教的十大贡献,其中第七大贡献就是“推进佛教国际版图的大幅拓展”,“二十世纪以来,佛教各系国际化发展的步骤明显加快,如藏传佛教的全球扩展,南传佛教的国际化进展,以创价学会等为代表的日本佛教的国际化,以一行禅师为代表的越南佛教的国际化等等,都是其中的显例。而在汉系佛教中,星云大师所领导的佛光系统的全球弘法,则是其中成就最为突出者”,从跨时空的角度给予佛光山人间佛教的海外传播很高的评价。
(作者:王鹤琴,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博士后来源:西北大学玄奘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