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元音老人略论明心见性》
(二) 净土宗
净土一宗, 法门深广, 普被三根, 圆该八教。盖心即土、土即心, 心外无土、土外无心, 故经云: 欲净其土, 先净其心; 随其心净, 即佛土净。土即是心, 而心又是宇宙间最大的能量, 大而无外, 小而无内的, 无有一物超越心量之外, 故也无有一宗能超乎净土之外了。所以净土能高能下, 可深可浅。
如就净土的本义说来, 修行人的心清净了, 则一切土、一切处无不清净、无不自在, 十方世界无不同时化为净土。心如不净, 即在庄严佛土, 亦复颠倒烦恼。古德云: 心净阿鼻即为净土, 心秽净土即为阿鼻。至于西方乃表日升于东落于西, 结果圆成之意, 故普贤大士以十大愿王求生西方净土, 以圆成佛果也。
真修净土者, 时时观照心念——或用念佛观, 或用净土庄严和阿弥陀佛圣像作观, 更或观自身即弥陀等, 不令攀缘住著。才有念起, 即凛觉转空, 或提起佛念, 化去妄念, 不使相续。久久专注, 努力用功, 时节因缘到来, 忽然能观与所观、能念所念, 顿时脱落, 弥陀真性, 灼然现前, 亲见法身, 即当下现生净土。这在禅宗谓之明心见性, 在净宗谓之“花开见佛悟无生”, 语虽异而义则一, 故禅净不分家也。
欲真生净土, 正不待死后往生。必须现生努力, 当下能生, 方有把握。《弥陀经》所说之“临命终时”一般皆解作“等到气断死亡的时候”, 其实这都是依文解义。如按经的精义来说, 盖所谓临命终时者, 不是死下来的时侯, 而是“等到生死命根终断的时候”。什么是生死命根哩? 就是我人的颠倒妄想啊! 所以《弥陀经》在临命终时接下来就说心不颠倒, 彼佛现前。当我们用功作观或念佛, 用到着力时, 行不知行, 坐不知坐, 孜孜兀兀, 除佛念外, 别无他念, 这生死命根——妄念, 即将终断。到最后忽然根尘脱落, 一心不乱, 当下即亲见真佛, 生到净土了。
到那时, 方知娑婆即是极乐, 极乐即是娑婆, 平日分东分西、说净说秽, 皆如白日做梦。故云真生净土者, 生而无生, 去而不去也。如果仍有娑婆、极乐之分, 净土、秽土之别, 正是心未清净、妄念未尽也。
可惜现阶段一般修习净土者, 眼光均向最下层看, 修行从最低处着手, 异口同声说: “我们修净土宗, 以生西为目的, 而生西是仗佛慈力接引的, 是他力修行, 不是自力修禅宗, 不要明心见性。”如问他: “一心不乱”是什么? 为什么《弥陀经》要说“执持名号, 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乱”呢? 他便连说不须不须。灵峰藕益大师说过: “得生与否, 全由信愿之有无。”我们只要具真信切愿, 临终自有阿弥陀佛接引生西。只要能生西, 就是下品下生, 纵或边地疑城, 于愿亦足矣。因为既到西方, 成佛不过时间快慢长短而已, 终得一生补处预期成佛。比在娑婆沉沦六道者, 不知好万千倍了。
因有此如意算盘好打, 于是有些善男信女往往把生西的责任推到阿弥陀佛身上, 自己不肯努力修持, 勇猛精进。早晚除作二时课诵外, 一点也不遵照古人修持的方法, 绵密提持佛号, 用以打扫妄念、改造习气, 净其心地、储备往生资粮。他们哪里知道藕益大师的说话是二句对合语, 绝不可切开来断章取义。因为信、愿、行是净土宗修持三要诀, 缺一不可。关于此理, 净土大德说得很清楚, 无信愿即不能与佛慈愿力相接而生西, 无行非但无从表示信真愿切, 更不能完成信愿。故大师在上面说了信愿, 接下来就说: “品位高下, 全由持名之深浅。”就是说要上品上生固要甚深之修持功行, 即下品下生亦须相当之修持, 方得往生, 因修行不力, 正是信不真, 愿不切也。并不是阿毛阿狗口里念佛而心不净的人都能往生的。更何况大师之有上语, 是针对当时以念佛求定, 不思生西的人说的哩。
永明寿大师说: “行人净业成熟, 心地清净, 与佛相应, 方见佛现前, 接引生西。”佛虽现前, 实无来去。如月在天, 千江万水, 一时俱现。而月实无分, 心犹水也, 如心不净, 犹水混浊, 月虽在天, 而不现影。故心颠倒混乱者, 佛虽放光接引, 犹生盲不能见日。
如照密宗的说法, 阿弥陀佛是兴无缘大慈, 无人不接、无生不救的。不问什么众生, 于命终时, 都一视同仁, 放光普照, 接他们生西。只以众生障重, 不能相接。甚者, 因佛光炽盛, 畏而逃避, 窜入恶道, 宁不可悲可叹!
所以我们要真正生西, 非脚踏实地努力用功不可, 绝不能贪便宜怕吃苦, 把生西的责任单单推到阿弥陀佛的身上。不然, 《观经》为什么教我们种种入观的方法, 《弥陀经》又教我们执持名号, 至一心不乱哩?
观想或观相比较心细, 功夫较持名念佛难, 故晚近净土行人都只修持名。现在我们就持名念佛法门来谈一谈它的修法与奥妙。释迦文佛默察末法众生垢染深重, 难以打开玄关识锁, 离苦得乐, 从悲心中运用广大智慧, 巧妙地设一念佛法门, 将一粒清净佛珠——万德洪名——安放在众生妄染心中, 密密转移其颠倒妄想, 从切近处断其生死根株, 而得心花开敷, 见弥陀佛性, 往生净土。一切唯心造, 而人不能无念, 不念佛、法、僧, 必念贪、嗔、痴。念贪、嗔、痴则杀、盗、淫恶业起, 恶业起, 生死轮回无有止息。佛乃因势利导, 抓住众生不能无念的习气, 善巧方便地用一佛念来代替妄念, 使人于不知不觉中将妄念转为佛念, 染心换为净心, 从而轻而易举地往生净土, 出离生死。古德云: “清珠下于浊水, 浊水不得不清; 佛号投于乱心, 乱心不得不佛。”莲池大师云: “念佛就是于众生生死切近处(妄心)作最亲切、最简易的转换。”我们如果不体察佛祖的深心和伟大的教导, 认真以念佛的功行来改造自己, 单靠依赖弥陀之愿力接引往生, 又怎么能达到目的呢? 古德云: 单修(单靠弥陀愿力)生西难, 双修(自己用功和佛力相应)生西易。真是不朽的名言!
我们明白了念佛的作用和生西的道理, 就知道大势至菩萨教导我们念佛的方法“都摄六根、净念相继”是确切不移、无可改变的至理名言了。上中下三根, 不问哪种人, 都须遵照这确切的指示, 内而身心、外而世界, 一切放下, 将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统统摄在一句佛号上, 绵密提持不绝, 自然于不知不觉中将妄心转化为佛心, 与西方弥陀感应道交, 打成一片。所以古人说: “万修万人去。”
念佛时, 既不能操之过急, 追求次数, 以免伤气耗血, 亦不能疏漏缓慢, 让妄念有空可钻; 既不可追求一心不乱, 以免妄上加妄, 更不可认念佛成片为难, 畏惧不前。我人果真看破红尘, 知一切是幻, 毫无系念, 定能死心塌地地抓紧一句佛号, 着力提持, 而不致口念心乱, 妄念翻滚不歇。念佛如能像推重车上山一样用力, 句句相接, 字字分明, 虽下下根人亦不怕佛念不能成片, 心不开悟! 因念佛功夫, 不在懂得深奥玄妙的道理, 而贵专一。心不外驰, 便能一切放下, 死心塌地地一心念佛, 久久功纯, 妄心何患不融, 佛性何患不见! 故云: 下下根人有上上智。盖看破红尘, 一切放下, 专心念佛, 即上上智也。
净宗大德嘱人, 不要管他是否一心不乱, 也不要问他明心见性与否。只安详稳步秉直念去, 自然水到渠成。一是怕我们要求一心不乱或明心见性而妄上加妄, 反自误事; 二是恐要求过高, 胆怯众生望而生畏, 知难而退, 不敢进修。并不是说念佛法门不要一心不乱, 或与明心见性无关。净宗是寓高深之理于平易践履之中, 于真实行处而暗合道妙。故上、中、下三根人遵其所教, 平实念佛, 俱能见性。不似禅宗, 只接上根利智, 中下根人无从问津, 故法门深广也。
或者有人说, 这是禅宗的说法, 不合净宗的轨则。兹为增进读者信心起见, 节录一段印光大师《念佛三昧》如下, 以证余言不谬:
“若论证三昧之法, 必须当念佛时, 即念反观, 专注一境, 毋使外驰。念念照顾心源, 心心契合佛体。返念而念, 返观而观; 即念即观, 即观即念。务使全念即观, 全观即念; 观外无念, 念外无观。观念虽同水乳, 尚未鞠到根源! 须向者一念南无阿弥陀佛上重重体究, 切切提撕, 越究越切, 愈提愈亲, 及至力极功纯, 豁然和念脱落, 证入无念无不念境界。所谓‘灵光独耀, 迥脱根尘。体露真常, 不拘文字, 心性无染, 本自圆成, 但离妄念, 即如如佛。’此之谓也。功夫至此, 念佛得法, 感应道交, 正好着力。其相如云散长空, 青天彻露。亲见本来, 本无所见, 无见之见, 是名真见。到此则溪声山色, 咸是第一义谛; 鸦鸣鹊嘈, 无非最上真乘。活泼泼应诸法相而不住一法; 光皎皎照了诸境而了无一物。语其用, 如旭日东升, 圆明朗彻, 语其体, 犹皓月西落, 清净寂然。即照即寂, 即寂即照, 双存双泯, 绝待圆融, 譬若雪覆千山, 海吞万象, 唯是一色, 了无异味。论其益, 现在未离娑婆, 常预海会, 临终则一登上品, 顿证佛乘。唯有家里人, 方知家里事, 语于门外汉, 遭谤定无疑! ”
诸位, 请看这一段说话, 岂不尽与禅宗同出一辙? 念佛时, 非但要观念一致, 还要在阿弥陀佛这一佛念上重重体究, 切切提撕, 岂不即是禅宗参话头的功夫? 及至越究越切, 愈提愈亲, 力极功纯, 豁然脱落, 证入无念无不念的境界与下面一大段所描绘的悟后境相, 岂不即是禅宗参究豁开本来面目、明心见性的境界? 我们现在对一般人不说参究提撕, 只说心念耳闻, 观念一致, 极力追究, 功夫纯熟, 自能豁然脱落, 证入三昧, 与禅宗明心见性, 完全无二。但不能像现在一般人, 仅以做早晚功课为完事。
说到此, 真难立言! 连德高望重的印光大师末后还要慨叹地说一句: “语于门外汉, 遭谤定无疑! ”何况他人! 法华会上佛说法, 尚有五千人退席, 遑论末法时代, 要人人信入, 不生疑谤, 又怎么能做到哩? !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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