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那精神多么高尚,但人类的灭绝定然是不可避免的。当宇宙大爆炸的那一天,所有精神是不是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也找不到人类生活的痕迹? ●雪漠:物质的东西肯定会消失,但这种精神的东西应当会永存。 ◎问:当所有的物质和生命消失之后,再也没有人去发扬那精神时,精神是不是也失去了意义? ●雪漠:但如果再出现人类时,那种利众精神仍会出现。那时,这种精神会找到一种新的载体。比如,那时的精神载体,就可能不是雷锋,不是孔繁森,也不叫菩萨,那时会有一种新的载体,其故事,也可能不是舍身饲虎,而是舍身饲狗,或舍身饲别的,无论有着怎样的故事外形,其精神内核是一样的。 当然,按佛教的说法,世上的一切,都不是永恒不变的,都是虚幻无常的,都归于空性。这就是佛教的真理之一。佛教之伟大,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明白这种虚幻,不去执著,不要执著眼前的虚幻,不要贪婪,不要嗔恨,而得到解脱,能在有限的人生中,创造出相对永恒的价值。 ◎问:这就是说,人类追求的价值和境界也是很有限的,也并不是说能永恒存在的东西。 ●雪漠:所以,所有的意义,是相对于人的存在而言。没有人本身,就没有意义。 ◎问:佛教的极乐世界,以及其他宗教的终极目的,是真实的存在呢,还是虚幻的想象? ●雪漠:天堂也罢,地狱也罢,它也没有自性。它也是无常的。这一切源于信,信则真实存在;不信则不存在。所以,宗教中将“信”作为第一功德母。 ◎问:我对佛教的认识,仅仅是它对人性的那种认识,以及对心理活动的那种规律的把握,让我敬畏。 ●雪漠:宗教修炼跟科学一样严格和准确,当你严格地按照其要求进行训练时,你就会产生许多感悟和智慧。比如,藏传佛教的修炼,到一定层次,你就可以和本尊对话。宗教更多的是一种实证。它的好多真理是实证真理,而不是靠推理所得。 有什么样的智慧,就能写出什么样的作品,写《水浒》的,只能是施耐庵;写《红楼梦》的,只能是曹雪芹,而不会是别人。有什么样的智慧层面,就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 在我的写作中,我可以进入任何一个心灵空间,我可以将我想写的任何东西诉诸文字。 ◎问:你在宗教方面是什么身份? ●雪漠:我是超越宗教的,我不能说是宗教信徒,只能说是个宗教的学者和行者。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公开的许多宗教,它们最终的最高的意义都是自由,而不是别的。 ◎问:不是爱? ●雪漠:爱也是,自由是最大的爱,没有比自由更大的爱。比如印度教最后归于梵我合一,我就是梵天,梵天就是我。基督教里面最高的境界也不是制度化的宗教,而是灵修、近主修炼,就是修炼到最后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上帝,他和上帝合二为一,最后他达到一种他追求的自由。而藏传佛教它追求的比较高的境界就是心气自在,心代表精神,气代表物质。肉体和精神有一种自由、自在,心气自在是一种大自在。有一个和释迦牟尼同时代的人,是耆那教的祖师,叫尼乾子。他经过十多年的苦修成就了,他成就的标志也是对一切了无牵挂。 ◎问:超越世俗? ●雪漠:对,超越世俗。所以说,宗教追求的,就是一种绝对的自由。有人认为宗教是一种束缚,错了,那是一种制度化的宗教、被教条化的宗教,那不是宗教的精神。真正的信仰是无条件的,它甚至不是谋求福利的一种手段,它只是对某种精神的敬畏和向往。那种信仰本身就是目的,这就是我的宗教观。比如,佛教中有很多戒律,当信仰达到一定程度后,你就会超越那些戒律。当这个世界对你的诱惑消失之后,戒律就不存在了。表面看来戒律是限制你的自由,事实上它只是不想让外界的东西影响你的自由。真正的自由不是肉体的自由,而是心灵的自由。
--选自《光明大手印:实修心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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