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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 卷十一 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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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8 11: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放鹤亭记

  熙宁十年秋,彭城大水,云龙山人张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扇。明年春,水落,
迁於故居之东,东山之麓。升高而望,得异境焉,作亭於其上。彭城之山,冈岭四
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
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

  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其所如,或立於陂田,
或翔於云表,暮则表东山而归,故名之曰放鹤亭。

  郡守苏轼时从宾客僚吏,往见山人,饮酒於斯亭而乐之。挹山人而告之曰:
“子知隐居之乐乎?虽南面之君不可与易也。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诗
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盖其为物,清远闲放,超然於尘垢之外,故易诗
人以比贤人君子。隐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无损者,然卫懿公好鹤,则亡
其国,周公作酒诰,卫武公作抑戒,以为荒惑败乱无若酒者,而刘伶阮籍之徒,以
此全其真而名後世。嗟夫!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
其国;而山林遁世之士,虽荒惑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於鹤乎!由此观之,
其为乐未可以同日而语也。”山人忻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鹤招鹤之歌曰:

  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翻然敛翼,婉将集兮,忽何所
见?矫然而复击!独终日於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

  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
馀以饱汝。归来归来兮;西山可以久留!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石钟山记

  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
相搏,声如洪钟”;是说也,人常疑之。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浪不能鸣也,而
况石乎!至唐李渤,始访其遗踪,得双石於潭上;扣而聆之,南声函胡,北音清越,
止响腾,馀韵徐歇;自以为得之矣。然是说也,余尤疑之,石之铿然有声者,所在
皆是也,而此独以钟名,何哉?

  元丰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齐安舟行适临汝,而长迈将赴饶之德兴尉,送之至湖
口,因得观所谓石钟者。寺僧使小童持斧,於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  焉;余固
笑而不信也。

  至暮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
搏人;而山人 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 且笑於山谷中者,或
曰:“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於水上,噌 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
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
两山间,将入港口,有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戈相吞吐,有 坎镗
之声,与向之噌 者相应,如乐作焉。因笑谓迈日:“汝识之乎?噌 者,周景王之
无射也; 坎镗 者,魏庄子之歌钟也;古之人不余欺也。”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
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此世
所以不传也。而陋者乃以斧斤考击而求之,自以为得其实。余是以记之,盖叹郦元
之简,而李渤之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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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4 | 显示全部楼层
潮州韩文公庙碑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关盛衰之运。其生也
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田、吕自岳降,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

  孟子日:“我善养吾洗然之气。”是气也,寓於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
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
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
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
足怪者。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
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於正,盖叁百年
年於此矣。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痔叁军之帅。此岂
非参一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扒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
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
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 、李逢吉之谤;能信於南海之民,庙食
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之於朝廷之上。盖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
也。

  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於文行,延及齐民,
至於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
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後,民以出入为
艰。前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佑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
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 趋之,卜
地於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於潮,不能一岁而归,
没而有知,其不眷恋於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
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 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
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元年,诏封公昌黎伯,故曰:“昌黎伯韩文
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於石;因为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词曰:

  “公昔骑龙白云乡,手决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
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
走且僵,灭没倒景不可望。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嶷吊英、
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蛟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 牲鸡
卜羞我觞,於粲荔丹学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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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前赤壁赋

  壬戍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
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东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间。白
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风而不知其所止,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於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 流光。渺渺兮予
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萧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
如泣、如诉;,馀音  ,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

  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
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
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
与子,渔樵於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
於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
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於悲风。”

  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
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
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
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
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客喜而笑,先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籍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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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佛子入世大讨论之持戒篇
後赤壁赋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於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板。霜露既降,木
叶尽脱,人影在地,仰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
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似
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
不时之须!”於是携酒与鱼,复游於赤壁之下。

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戈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予乃摄衣而上,履  ,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 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
盖二客不能从焉。

  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
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

  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元裳缟衣,戛然长鸣,
掠予舟而西也,须臾客去,予亦就睡。

  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
姓名,而不答。鸣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道士
顾笑,予亦惊悟;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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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教战守策 苏轼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於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
於今,而将见於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後将有所不可救者。


  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虽平,不敢忘战。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
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於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使其心志安於斩
刈杀伐之际而不慑。是以虽有盗贼之变,而民不至於惊溃。

  及至後世,用迂儒之议,以去兵为王者之盛节。天下既定,则卷甲而藏之。数
十年之後,甲兵损敞,而人民日以安於佚乐;卒有盗贼之警,则相与恐惧讹言,不
战而走。开元、天宝之际,天下岂不大治?惟其民安於太平之乐,酣豢於游戏酒食
之间;其刚心勇气,销耗钝 ,痿蹶而不复振。是以区区之禄山一山而乘之,四方之
民,兽奔鸟窜,乞为囚虏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因以微矣。

  扒尝试论之:天下之势,譬如一身。王公贵人所以养其身者,岂不至哉?而其
平居常苦於多疾。至於农夫小民,终岁勤苦,而未尝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风雨霜
露寒暑之变,疾之所由生也。农夫小民,盛夏力作,穷冬暴露,其筋骸之所冲犯,
肌肤之所浸渍,轻霜露而狎风雨,是故寒暑不能为之毒。今王公贵人,处於重屋之
下,出则乘舆,风则袭裘,雨则御盖。凡所以虑患之具,莫不备至。畏之太甚,而
养之太过,小不如意,则寒暑入之矣。是以善养身者,使之能逸能劳;步趋动作,
使其四体狃於寒暑之变;然後可以刚健强力,涉险而不伤。夫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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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骄惰脆弱,如妇人孺子,不出於闺门。论战斗之
事,则缩颈而股栗;闻盗贼之名,则掩耳而不愿听。而士大夫亦未尝言兵,以为生
事扰民,渐不可长。此不亦畏之太甚,而养之太过欤?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见四方之无事,则以为变故无自而有,此亦不
然矣。今国家所以奉西北二虏者,岁以百万计。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无厌,此其
势必至於战。战者必然之势也。不先於我,则先於彼;不出於西,则出於北。所不
可知者,有迟速远近,而要以不能免也。

  天下苟不免於用兵,而用之不以渐,使民於安乐无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
则其为患必有所不测。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臣所谓
大患也。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阵之节;役民
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於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
而行之既久,则又以军法从事。然议者必以为无故而动民,又挠以军法,则民将不
安,而臣以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则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
夫无故而动民,虽有小怨,然熟与夫一旦之危哉?

  今天下屯聚之兵,骄豪而多怨,陵压百姓,而邀其上者,何故?此其心,以为
天下之知战者,惟我而已。如使平民皆习於兵,彼知有所敌,则固以破其奸谋,而
折其骄气。利害之际,岂不亦甚明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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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国论 苏辙

  愚读六国世家,窃怪天下之诸侯,以五倍之地,十倍之众,发愤西向,以攻山
西千里之秦而不免於灭亡,常为之深思远虑,以为必有可以自安之计。盖未尝不咎
其当时之士,虑患之疏,而见利之浅,且不知天下之势也。
  夫秦之所与诸侯争天下者,不在齐、楚、燕、赵也,而在韩、魏之郊;诸侯之
所与秦争天下者,不在齐、楚、燕、赵也,而在韩、魏之野;秦之有韩、魏,譬如
人之有腹心之疾也。韩、魏塞秦之冲,而蔽山东之诸侯,故夫天下之所重者,,莫
如韩、魏也。
  昔者范睢用於秦而收韩,商鞅用於秦而收魏,昭王未得韩、魏之心,而出兵以
攻齐之刚、寿,而范睢以为忧,然则秦之所忌者,可以见矣。秦之用兵於齐、楚、
赵之危事也。越韩过魏而攻人之国都,燕、赵拒之於前,而韩、魏乘之於後,此危
道也。而秦之攻燕、赵,未尝有韩、魏之忧,则韩、魏之附秦故也。夫韩、魏诸侯
之障,而使秦人得出入於其间,此岂知天下之势邪?委区区之韩、魏,以当虎狼之
强秦,彼安得不折而入於秦哉?韩、魏折而入於秦,然後秦人得通其兵於东诸侯,
而使天下遍受其祸。
  夫韩、魏不能独当秦,而天下之诸侯,藉之以蔽其西,故莫如厚韩亲魏以摈秦。
秦人不敢逾韩、魏以窥齐、楚、燕、赵之国,而齐、楚、燕、赵之国,因得以自安
於其间矣。以四无事之国,佐当寇之韩、魏,使韩、魏无东顾之忧,而为天下出身
以当秦兵。以二国委秦,而四国休息於内,以阴助其急,若此可以应夫无穷。彼秦
者将何为哉?不知出此,而乃贪疆埸尺寸之利,背盟败约,以自相屠灭,秦兵未出,
而天下诸侯已自困矣。至使秦人得间其隙以取其国,可不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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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枢密韩太尉书 苏辙

  太尉执事:辙生好为文,思之至深,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
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
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
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
溢乎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
  辙生十有九年矣。其居家所与游者,不过其邻里乡党之人,所见不过数百里之
间,无高山大野,可登览以自广。百氏之书虽无所不读,然皆古人之陈述,不足以
激发其志气。恐遂汨没,故决然舍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
  饼秦汉之故乡,恣观终南、嵩、华之高;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古之豪杰。
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也,而後知天下之巨
丽。见翰林欧阳公,听其议论之宏辩,观其容貌之秀伟,与其门人贤士大夫游,而
後知天下之文章聚乎此也。
  太尉以才略冠天下,天下之所恃以无忧,四夷之所惮以不敢发。入则周公、召
公,出则方叔、召虎,而辙也未之见焉。且夫人之学也,不志其大,虽多而何为?
辙之来也,於山终南、嵩、华之高,於水见黄河之大且深,於人见欧阳公,而犹以
为未见太尉也!笔愿得观贤人之光耀,闻一言以自壮,然後可以尽天下之大观而无
憾者矣。
  辙年少,未能通习吏事。向之来,非有取於升斗之禄;偶然得之,非其所乐。
然幸得赐归待选,使得优游数年之前,将归益治其文,且学为政。太尉苟以为可教
而辱教之,又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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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8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赠黎安二生序 曾巩

  赵郡苏轼,余之同年友也。自蜀以书至京师遗余,称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
既而黎生携其文数十万言,安生携其文亦数千言,辱以顾余。读其文,诚闳壮隽伟,
善反复驰骋,穷尽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纵,若不可极者也。二生固可谓魁奇特起之
士,而苏君固可谓善知人者也。


  顷之,黎生补江陵府司法参军,将行,请余言以为赠。余曰:“余之知生,既
得之於心矣,乃将以言相求於外邪?”黎生曰:“生与安生之学於斯文,里之人皆
笑以为迂阔。今求子之言,盖将解惑於於里人。”余闻之,自顾而笑。夫世之迂阔,
孰有甚於予乎!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为笑於里
之人。若余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归,且重得罪,庸讵止於笑志乎道,而不知同
乎俗。此余所以困於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词,孰有甚於予乎!今生之迂,特以乎?
然则若余之於生,将何言哉?谓余之迂为善,则其患若此;谓为不善,则有以合乎
世,必伟乎古,有以同乎俗,必离乎道矣。生其无急於解里人之惑,则於是焉,必
能择而取之。遂书以赠二生,并示苏君,以为何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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